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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兒的峇里手記》搭船來的打工仔:峇里島的境內移工

楊敏琦 2017年09月03日 16:27:00
來自爪哇的移工正在田裡忙著收割。( © David Noton,後製:潘世惟)

來自爪哇的移工正在田裡忙著收割。( © David Noton,後製:潘世惟)

我們屋前的稻田陸續收割了。從犁田、插秧、引水、綠油油、到黃澄澄,農村季節變化的景致,給人一種安心與踏實感。

 

從結穗開始,每到了清晨6點出頭,就聽見農人們在田裡吆喝著「ㄏㄜˋ」、「ㄏㄚˋ」的聲音。長長的尼龍繩跨著稻浪的兩端,上面繫著五顏六色的碎布、叮叮噹噹的鐵鋁罐、小風車等,這些全是農人為了趕走貪吃的鳥兒的精心設計,效果更勝稻草人呢!

 

農人掛的趕鳥碎布條在田裡飛揚著。(©楊敏琦)

 

仔細往田裡看,偶而會看見一些簡陋的竹製或樹枝搭成的棚子,錯落在田間,時而還有衣物掛在棚外晾著。不是牛棚也不是用來趕鴨,這是農人搭給自己在田裡的歇息空間。原來,這些農夫可不是本地人,他們多是來自爪哇及少數其他外島的國內移工。

 

廣闊的稻田透過蘇巴克灌溉系統得到均衡的水源滋養,一年3穫,每期耕作時間約三個月,收成季節過後,移工農民返鄉放假,亦或離開此地,前往另一區繼續耕作。

 

再來到正在興建新屋的建地。由峇里島人帶領的施工團隊,是另一群同樣來自爪哇的移工。建地的一側,是一排用三合板簡單搭蓋的工人暫時住所,幾個月來從三、五個隔間、增加到七、八個,乃至鍋碗瓢盆生活必備一應俱全。這是國內移工習慣了的暫居與遷徙,直到工程合約結束,前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站在毫無防護措施的鷹架上工作的印尼工人。(© Bali Silent Retreat)

 

在這兒蓋屋、造橋、鋪路等大工程,我們看見工人幾乎沒有使用什麼機具,一切都是徒手以及簡單的工具。當我看到兩層樓房建蓋的過程中,工人身上沒有任何防護繩索或安全帽,直接走在超過六公尺高的鷹架及鋼樑上工作,真的替他們捏把冷汗。

 

詢問工人們,不擔心這樣工作危險嗎?他們似乎十分自信,大夥兒是很有經驗的工班,要繫上安全繩索什麼的,反而讓他們工作礙手礙腳。

 

信奉回教的爪哇人,離鄉背井到信奉印度教的峇里島討生活,想必都有他們的苦衷。爪哇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擁有2.6億人口的印尼,其中超過1/2的人數都在爪哇島上,長期以來與其他外島人口比例失衡。

 

資源有限,人口眾多,可想而知生活大不易。

 

在工地也時常看到印尼女性勞工的身影。(© valiquet.com)

 

七〇年代起,峇里的觀光崛起,峇里島人無不以參與興盛的觀光產業為志向:年輕人紛紛進入餐旅管理學校;傳統手工藝產業向觀光靠攏,藝廊、藝品店遍地開花;計程車、包車、導遊等服務,隨call隨到。

 

然而,觀光產業不僅僅是商家與服務業, 硬體還需要許多勞工階級的加入:大型公共建設如疏通南北交通的跨海大橋、國際機場擴建工程、與快速成長的酒店別墅等,這些都得仰賴大批勞工來完成。此時,在家鄉工作尋覓不易的爪哇人,這逐漸繁榮的峇里,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不怕風吹日曬、吃苦耐勞、毫無怨言的爪哇移工,來到相對富裕的峇里島,他們各個懷抱著能快速攢錢的夢想。對於教育程度較低的移工,這裡有許多技術性較低的工作,他們可以立刻上工。

 

有人隻身前來,也有人偕同妻小,漸漸在此形成爪哇人的生活圈,各種回教徒的食衣住行等商業活動,也逐漸在峇里各地活絡起來。

 

爪哇傳統樓房joglo有著特殊帽型的屋頂,為樑柱全部使用卡楯的可拆式建築。(© radioritas.com)

 

對於爪哇人在峇里的數量逐年增加,許多峇里人卻不樂見。

 

偶而我和本地人聊起關於這些外地移工的狀況,不難從他們口中聽出對爪哇人的不滿:如果有什麼偷拐搶騙的勾當發生,峇里人肯定說是爪哇人幹的(如果問爪哇人,他們也會指責是峇里人!)。

 

村子裡如果有人蓋了joglo(爪哇式木造建築),在附近峇里人眼裡就像是根刺;越來越多標榜血統的bakso jawa(爪哇肉丸湯)、soto jawa(爪哇雞湯米粉)的kaki lima小食攤車(直譯為「五隻腳」,比喻推車3個輪子外加老闆的2隻腳),在街上到處跑,真讓峇里人受不了。

 

印尼各地常見的kaki lima推車食攤。(© pinterest)

 

更不用說,ㄧ些發達了的中產階級爪哇人,直接前進峇里買地蓋飯店,一起分食這塊觀光大餅,叫峇里人怎麼能不恨得牙癢癢?

 

兩個相鄰島嶼的糾結歷史,非三言兩語能道盡,但主要的隔閡,當是16世紀後回教勢力佔領爪哇,迫使島上印度教徒遷移到峇里,從此阿拉與大梵天劃清界線所造成。

 

如今,峇里人心裡其實很清楚,他們需要爪哇人。峇里人的宗教與生活緊緊相扣,大大小小的祭典儀式,三天兩頭接連不斷,準備拜拜的日子,誰來幫忙插秧、收割、砌樓房呢?公司、店鋪誰來幫忙看管呢?

 

在工地徒手搬大石的印尼工人。(© Bali Silent Retreat)

 

大家搶著做光鮮亮麗的服務業,粗重的勞力活兒早就很難雇用到峇里人了。

 

在垃圾場和資源回收站等終日與惡臭為伍、處處高危險的工程工地、終日不得閒的農田勞動工作,這些清一色都是外地移工。每年到了回教齋戒月,眾移工們返鄉過年兩週到一個月之久,所有工地工程全部停擺,足可見峇里經濟依賴這些移工的程度。

 

農民在田裡小憩片刻。(© Jay Graham)

 

峇里的觀光業持續穩定成長,2016年海外觀光客就超過了440萬人次(Central Statistics Agency BPS, Bali Province),2017年6月與2016年同期相比,又

增加了16.7%。

 

要撐起「全球最佳度假勝地」這塊招牌,絕對少不了這群默默付出的境內移工,海天一色的沙灘酒店、美麗田園景色的背後,全是這些人血汗換來的呀!

 

《上報》隔周推出《吉兒的峇里手記》專欄,由楊敏琦(吉兒)執筆。曾任台北國際藝術村國際交流經理,因而結識澳洲籍藝術家夫婿。2010年,兩人移居峇里島山城「烏布」,搭建了綠建築的家;2011年起夫婦兩人開展咖啡事業 Seniman Coffee Studio。育有兩子邁里、唯里,與他們田園散步、花園抓蟲、探索世界是每日的功課。

 

關鍵字: 峇里島 移工 楊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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