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內政部、黨產會、婦聯會擬簽行政契約，婦聯會亦通過理事會決議，僅餘黨產會委員會議追認，此事就會定案。一般都認為婦聯會放棄長久抵抗，放棄鉅額資產，以為對轉型正義是重要的里程碑，其實此事，因為涉及內政部濫用權限、不究明真相而實質未達成轉型正義、以及獨立機關（黨產會）職權受侵犯等原因，是一相當惡劣的發展。對關心台灣民主法治發展來說，實在不能不指出。

內政部無權介入

首先，由葉部長主導的內政部介入，是婦聯會一案最大的問題。婦聯會之所以放棄抵抗，完全是內政部威逼的結果。在黨產會調查婦聯會是否為附隨組織一案的過程中，葉部長就一直加一亂入，「也」要調查勞軍捐財務的問題，最後並且以婦聯會不給資料為由，撤換辜嚴倬雲，在改組之後的理事會才同意行政契約。這個做法完全逾越內政部的職權，內政部以人團法主管機關，來要求婦聯會提出資料、撤換主委，人團法固然賦予內政部查閱會務資料、監督人事組成等權限，但定位上內政部的工作不過是建立公益社團法上運作的基礎架構，確保會員的民主權益、會務在合法授權會議下進行、財務會計有基本的運作，並不對個別社團的業務內容做監督，而且管制架構下要求會員每年提報會務資料，若當年備查後內政部沒有意見，事後再回頭要求補提資料，這會違反行政法上的誠實信用原則。

在人團法的管制架構下，打個比方來說明，就像是經濟部做公司登記，只是確定每家公司的資產、股東會運作的基礎事項，特定的業務則是目的事業主管機關的權限，如果是觀光業便由交通部負責、媒體業就由通傳會主管…等，內政部介入是否為附隨組織的調查，根本違法。更基本的問題是，人團法是民國七十八年立法，即使我們不計較內政部備查會務資料又事後追討的問題，用七十八年的法律規範要求提交四十四年以來的財務資料，是不是搞錯了甚麼？

和解讓步蒙蔽真相　妨礙轉型正義

再者，轉型正義重要的說理基礎，是藉由事實的呈現，瞭解民主發展的障礙、避免威權統治的覆轍，人的處分、財產轉移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部分，但是過去真相如何卻不能不公開。黨產會業已召開聽證，逐步釐清勞軍捐、影劇票附捐…等財源流入婦援會的問題，但依照備忘錄的內容，一旦捐出財產之後當局就不在行使調查權，這樣當年的歷史要如何完整的拼湊、呈現，並且對人民公開？這是黨產會成立最重要的目的，藉由對當初不義決策的完整調查呈現，深化民主法治教育，讓之後不再重蹈覆轍；結果黨產會淪為討債公司，找了內政部來圍事，宛如黑道逼債「簽本票」的手法，甚至還在行政契約放棄自己的責任。

許多經歷過威權統治年代的人民，都曾經因為買電影票這個生活中的小動作，間接地參與了黨國體制鞏固的過程，但當然無力去搞清楚這當中違反民主之處，轉型正義的責任就在於此，黨產會本來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藉聽證程序等逐步釐清這些真相，也是極好的深化民主、大眾教育，如今怎麼可以因為與婦聯會反覆交手，在法律和證據之間辯駁，害怕困難就讓步了事？

葉俊榮。（攝影：李隆揆）

黨產會獨立性被內政部踐踏

最後，在這過程中獨立機關的操守也棄守了。溯及既往調查財產流向，明明是黨產會的職權，被內政部侵奪，黨產會也默不作聲。因為黨產的查察涉及形式上已經確定的財產權，要朔及既往地變更；而且政黨優劣勢一定會在這過程中變化，這也涉及敏感的政黨政治問題；因此當初立法設計，就力求公平公正，不但把黨產會設計成合議制的獨立機關，而且認定黨產或附隨組織，也要召開聽證會－這是我國法制目前最嚴謹的行政程序。

如今婦聯會屈服於當局，最主要就是出於內政部出手的威逼－在黨產會法定的調查進行當中，內政部就違法濫權介入，既不需要聽證的嚴謹程序、也不像黨產會有憲政、歷史、財務等專家合議決策，葉部長一人在辦公室就可以簽署決定把辜嚴女士拔掉，如果換上來的雷倩女士又不簽，葉部長是不是還要把她拔掉？婦聯會此般簽署行政契約備忘錄，是不是也是違反意願的作為呢？是不是也是違反悖於民主法治原則來增進國產呢？用實質不義的方式成就的結果會是轉型正義嗎？

葉俊榮教授的「正當法律程序」何在

黨產會其他的委員應慎重考慮此案的處理方式，在委員會議上否定黨產會洽簽行政契約的合法性，讓此事重回黨產會聽證程序。葉部長這一連串的作為，當然有他公共監督、轉型正義上面的修辭，但程序上根本就不對，連民進黨執政當局自己設計立法（而且其實各界頗有意見）的黨產條例都無法遵守，當局自失立場，辜嚴女是怎麼可能會跟內政部配合，而這樣生產出來的調查結果又如何為人民信任？

葉部長的作為完全違反「正當法律程序」，不知道葉部長認不認得這六個字？還是因為這是寫在黨產條例（第十一條），不是寫在人團法，葉部長覺得不關他的事？聽說台大法律系曾經有一個教授，現在不知道去哪，好巧，也叫葉俊榮，曾經撰寫過「環境行政的正當法律程序」、「面對行政程序法」等書，在大法官的諸多號解釋還沒主張正當行政程序之前，就大力倡議，不知道這一位葉俊榮教授，有沒有辦法教育一下我們現在的葉俊榮部長？

※作者為台大政研所公行組碩士班肄業生，曾任競選工作、英語補習班助教、遊行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