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上任的法國總統馬卡洪(Emmanuel Macron)剛結束訪中，這趟行程可謂峰迴路轉。因為兩邊達成的一些商業協議，如中國批准法國豬肉、加工肉類與嬰幼兒配方食品進口，法國賽峰(safran)集團為廈門航空提供發動機等，都是原先預定好的計劃。但北京在馬卡龍行程即將結束前，突然宣布要採購空中巴士A320客機，數量為184架、金額則未透露；空巴也宣布，將增加天津工廠的產量到每月6架。

外界普遍認為，這是習近平對馬卡洪大力支持一帶一路的回報，也有論者強調法中迎來密切合作的時代。這些看法都失之偏頗，且刻意不見法國的訴求，以及歐盟與中國越來越強的摩擦。

首先是法中的貿易赤字，根據2016年統計，中國對法國享有約340億美元的順差，且連續數年穩居首位。這迫使馬卡洪不得不如川普，一到中國就高呼貿易平衡。差別在於前者使用互惠、後者主張公平，但目的都是要中國開放市場。像是本次隨行的財長勒邁爾(Bruno Le Maire)即表示會向中國施壓，讓巴黎銀行(BNP Paribas SA)和興業銀行(Societe Generale SA)等無礙的進入中國金融市場。

再談到一帶一路，儘管馬卡洪宣稱法國將參與此計畫，但他特別強調，帶路不是為了某國霸權，也不會是單向而是雙向道。這背後其實攸關法國與歐盟的戰略，必須從地緣政治解讀，不能光從商業利益考量。法國之所以參與，主要是想增加帶路的透明度，因為中國正在藉著帶路影響歐盟團結，特別是對中東歐國家。

如前年南海爭議，歐盟原本打算發表譴責中國不遵守國際仲裁的聲明，但卻因為希臘、匈牙利等成員反對而無法形成，這兩國乃是中國重點投資對象。歐盟菁英深知問題所在，先前德國外長嘉布瑞爾(Sigmar Gabriel)曾警示中國分裂歐洲，馬卡洪此行也強調，歐盟要統一對中政策，才能使中國注意歐盟的議程。

這裡就得提中資入歐的意義。由於中國對歐洲的戰略資產，如關鍵技術相當有興趣，再加上美國對中資多所審查，大約在2015年後，中國對歐投資超過美國，並收購許多重要企業。去年馬卡洪曾提議歐盟應限制中資，並聯合德、義等國設計審核外資的歐盟法令，而勒邁爾更直言法國歡迎中國長期投資，但不歡迎具掠奪性(looting)的企圖。

如此不難看出，法國對中國深具戒心。但歐盟要更進一步整合的難度甚高、法國國力也不比德國，這些都強烈制約著法國與中國議價的能力。此外，法國仍需要中國的合作，像是在全球氣候協定、非洲安全等方面，馬卡龍都希望能獲得中國支持，兩邊關係維持在微妙的平衡。

說穿了，西方目前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美國孤立，疏於領導、德國政爭，氣勢削弱、英國脫歐，元氣大傷，馬卡洪此行正有以歐盟領袖自居，代表西方與中國領導平起平坐之意。中國對此了然於心，也有藉著拉抬馬卡洪聲望試圖攏絡，雙方可謂一拍即合。但可以確定的是，未來當中國提出更多訴求，像是市場經濟地位，法國仍會站在歐盟立場，繼續制衡中國。

※作者為LUCIO策略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