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美貿易戰中，葡萄酒看來不顯眼。飛機及零件佔美國出口的大宗；大豆和小麥則產自川普（Donald Trump）支持者最多的州。

但是，中國選擇了葡萄酒作為報復性關稅的對象，受到新稅制影響最大的納帕谷（Napa Valley）釀酒業者邁克爾（Michael Honig）並不感到意外。「政府選擇我們作為懲罰性關稅的對象，因為我們是知名廠牌。」霍尼格釀酒廠的總裁霍尼格說：「很難針對小麥進行懲罰性關稅，小麥是大宗出口，我們不是。」

新的稅制對於霍尼格和其他許多加州釀酒業者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因為他們已經耗費多年試圖在中國的高消費族群中占據一席之地。他們的努力已經讓中國成為增長最快的市場之一。

去年，中國進口的美國葡萄酒已達8200萬美元，進口總額在過去10年增長7倍之多，其中還不包括經由香港運來的免稅葡萄酒。但這樣的成績可能也納帕谷紅酒成為中國政府鎖定的目標。

「葡萄酒是人們能理解的東西。」博伊斯（Jim Boyce）在自己的部落格Grape Wall of China上提到：「中國的葡萄酒市場已經經營10年，這就像是對中國的餃子徵收關稅一樣的意思，這是你在個人的情感面能夠感受到的東西。」

中國富裕新生代具有消費潛力

週一宣布的新15%的稅率對於葡萄酒業者來說是沉重的打擊，它們一直在把產品推銷給富裕起來中國新生代。

對於加州的葡萄酒業者來說，中國富裕新生代這個族群具有很大的潛力，他們的人數遠遠超過不到1%的中國超級富豪，是很大的市場。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潛力展現在推動葡萄酒文化在中國的發展，他們本身就飲用紅酒、是紅酒的消費者，而不像層峰的那1%，只把紅酒當成禮品互相餽贈。

霍尼格和他的妻子兼生意夥伴史蒂芬妮（Stephanie）花了10年的時間才爭取了這些客戶，他們每年都到中國旅行，向頂級餐廳推薦葡萄酒。他們近期還擴大行程到了北京、上海以外擴張市場，像是廣州。

「有些人想花大錢。但也有些想提高水平的買家。」霍尼格说。「你可能想買勞斯萊斯，但你買的起的是賓士。」霍尼格形容這些才是他最佳的潛在客群。

霍尼格最受歡迎的卡本内（cabernet）每瓶售價約25美元，他每年都向一家上海的進口商銷去500多箱這種等級的葡萄酒，這家進口商是由一對擁有雙重國籍的兄弟創立。新的15%稅率已讓該進口商支付的葡萄酒價格比批發價高出近50%。而進口商在把葡萄酒送往酒店或零售業者前，還要再添上運費和自己的利潤，然後酒店和零售業者又要再加上它們的利潤，變成到消費者手中時，價格已相當每瓶100美元。

新15%的稅率讓最終售價變得難以忍受，「沒人願意花更多的錢。」霍尼格表示：「如果消費者看到我們的紅酒和澳洲、智利的排排站，我們將非常劣勢。」

FTA撐腰　智利、紐西蘭葡萄酒在中國無關稅

由於有自由貿易協定（FTA），中國不向智利和紐西蘭的葡萄酒徵收關稅，澳洲的紅酒明年也能免稅進入中國。

上海的進口商「Larry Yang」表示，雖然他的客群喜歡加州的葡萄酒，但喜歡的程度尚不足以讓他們對躍升的價格感到「無所謂」他說加州葡萄酒的售價原先就不低，如果價格再提高，他也只好另闢蹊徑。「還有許多生產上等葡萄酒的國家，我不是非得賣相對更貴的加州葡萄酒不可，還有紐西蘭、澳洲、智利和南非供我選擇。」

中國也有越來越多的本土品牌出現，釀酒業者在寧夏賀蘭山山腳採摘卡本內．蘇維翁（cabernet sauvignon）、梅洛（merlot）和卡本內．弗朗（cabernet franc）已經好幾年了。它們也已經在國際上獲獎，甚至擊敗受歡迎的法國葡萄酒。

在那之後，政府就開始保護國內的競爭者。

2013年，當歐盟開始對中國的太陽能組件徵收關稅時，中國政府就威嚇，要對歐洲葡萄酒業者是否向中國傾銷廉價、違規的葡萄酒展開調查。一年後，歐洲人同意幫助中國培訓釀酒業，中國政府便結束了調查。

有鑑賞力的葡萄酒商家已經在上海市裡湧現，阿里巴巴集團現舉辦一年一度的葡萄酒銷售活動，其他線上購物網站也能在兩天內把成箱的葡萄酒送到人們家中。2017年8月，中國也首次擁有自己的高級品酒師（master sommelier）。

中國人不認為加州是頂級葡萄酒

15年前皮爾森（David Pearson）首次來北京作生意時，景況實在差如今太多，當時他想向中國客群銷售他的「Opus One」酒莊的超高檔葡萄酒。然而當時的中國富人如果喝葡萄酒，只喝法國波爾多。皮爾森不得不為自己的加州酒莊作宣傳，該酒莊是由蒙達維（Robert Mondavi）和菲利普（Baron Philippe de Rothschild）合資的。

「人們會購買奢侈品的象徵─手錶、汽車、昂貴的葡萄酒，來證明他們有購買這些東西的能力。」皮爾森說：「那時沒有中間階層的市場，你要嘛把所有錢花在高檔葡萄酒上，要嘛就只買得起低價的葡萄酒。」

變化開始於2013習近平擔任國家主席，他展開的反貪腐行動把矛頭指向不正當的餽贈行為。葡萄酒的進口在連續兩年下滑之後出現回升，這是因為賣家學習怎樣向人推銷，個人買酒通常是買單瓶、而非整箱。

「學會如何與消費者作生意的經銷商存活了下來，而且作得更好了。」撰寫葡萄酒的部落客博伊斯表示。

目前還不清楚新的15%稅率如何影響「Opus One」酒莊，皮爾森把葡萄酒賣給一群叫作「negociants」的法國中盤商，他們再把葡萄酒售給中國的進口商。在中國，即便是願花600美元買一瓶「Opus One」的人，也不太可能會注意到這點額外的加價。

而中間階層的消費者一般花費20美元左右買一瓶酒，他們會注意到這個加價。法國和澳洲已經占據了中間階層的市場，2017年銷往中國的葡萄酒中，有一半來自法國和澳洲。美國在這個市場的份額只佔2%，而且一直在缩小。代表加州種植者的葡萄酒協會（The Wine Institute）表示，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賣出的量雖少，但售價較高。

「加州在進入人們的視野上一直很困難。」里奇酒莊（Ridge Vineyards）總裁阿瑪迪（David Amadia）表示：中國人不太認為加州是頂級葡萄酒。」

中國假葡萄酒多法國和澳洲標籤

2013年，習近平與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會晤時，宴會上用了金芬黛葡萄酒（Geyserville zinfandel blend），自此，一批進口商開始下一次1000箱的訂單。一開始，阿瑪迪感到興奮，但他並不知道酒的最終去向，也不想透露誰會有那麼大的興趣。

「我們擔心灰色地帶和假貨。」阿瑪迪因此拒絕了那些訂單。他表示其他葡萄酒業者也選擇這樣的管制。沒有人知道中國有多少假葡萄酒，賣家表示，最常被偷的是法國和澳洲的標籤，這些標籤被貼到無法辨識的瓶子上，因為在中國市場，法國和澳大利亞的葡萄酒更有名、數量也更多。

在皮爾森的辦公桌上，就陳列著一瓶盜版的「Opus One」，他說：「造假者把盒子作得非常棒，只是多加了一個X到菲利普的名字裡。

「我對他們的作法有種不可思議的自豪感。」皮爾森說：「你的品牌必須有足夠的價值，才值得別人去仿冒。」

※作者娜塔莉·基洛夫（natalie kitroeff）為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記者，關注經濟和健康。

（本文由美國《紐約時報》授權《上報》刊出，請勿任意轉載）

《上報》提醒您，飲酒過量，有礙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