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有意參選台北市長的候選人昨舉行跨黨派辯論，儘管關注焦點不在政策，但其中卻顯現出民進黨高層在基層進逼與戰略考量下的可能出路。

民進黨高層的困窘在這幾個月越來越大。一方面由於柯的統獨立場與對中央施政不實見縫插針下，黨基層不滿壓力而希望自推台北市長人選的壓力日漲；另一方面，柯文哲挾其網路勢力與另類政治風格力抗執政黨，企圖擺脫民進黨的政治緊箍。國民黨又於本週按其時間表選出了耕耘許久、色彩中道的丁守中，民進黨高層隨選戰時間進逼而壓力越來越大。

黨高層戰略上有意繼續禮讓柯致使基層強烈反彈，高喊得自推人選卻讓高層擔憂有高度詹略風險，將是一著錯、整盤輸。從戰略來看，可以理解高層的顧慮，早早宣布參戰的姚文智，其聲勢與個人魅力始終無法真正拉抬，連自己都僅僅是力保不會第三。也因此，不管是柯當選從此成為脫離綠的獨立強大勢力，牽動整個2020與2024的宏觀布局，或色彩中道的丁當選進而讓國民黨收復雙北，吹起整個黨國反撲的號角，此兩種情況皆是民進黨高層最欲避免的大格局結構變化。這些後果不可謂不重大，只是，還有第三條路嗎？何不思考禮讓社民黨候選人范雲。

從民進黨角度來看，柯文哲對民進黨造成最大的麻煩，即是他在民進黨的支持下，卻把盟友當政敵，甚至否定民進黨核心理念，亦即台灣主體的進步價值。一個真正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像是盟友卻又像是敵人。不過，要讓柯文哲理解到民進黨支持者理念的重要性亦即自推自家候選人，最終卻有在結構獨特的台北選票市場上落居最後的高度風險，也讓所謂「台灣價值」最終落居最下風，而被渲染為整體國家統獨的翻轉。

在這個意義上，理念親近甚至更為溫和進步的范雲，或許是戰略上最好的緩衝。最簡單的說法即是，就算最後輸掉選戰，也不會是民進黨輸掉選戰，尤有甚之，支持最弱勢的候選人力抗位高權重的政治人物們，任何的意外都會是勝利，這也是黨當初徵詢唐鳳參選的原因。在淺綠民眾的召喚上，或許色彩溫和、理念進步的范雲或許更能與柯比拚，在性別、勞權甚至學界支持上，都是柯不願修正的自大。就算柯最終當選，也將會是跛腳的勝利，失去台灣價值的支持而體認到自身當選的基礎。

不僅僅是在選戰結果與戰略格局的考量，在選戰過程中，對過去兩年飽受理念價值被質疑的執政黨來說，禮讓范雲無疑將收復失去的光環。過去兩年，民進黨在勞基法、同志婚姻法、環保等等進步議題上，屢次失分，在青年世代的支持度已大大下降，甚至連民進黨自家的年輕黨工來說，都有著對黨高層失望、內部青年世代的挫敗感。過去兩年的施政，民進黨遭受強大的質疑，已失去了理念的光環，反而成為網民暱稱的「資進黨」、反平權的失望政黨，這對依恃著進步理念起家的政黨來說，是個失去政權的開端，這也是時代力量仍能發揮影響槓桿的原因。不過，在與時代力量衝突不斷的情況下，找尋更為清新、缺少政治算計的進步政黨合作，或許是有效迎回言論市場高度的方法。在禮讓范雲參選市長下，其半年的選戰過程中，派出派黨內青年世代的投入選戰支持，將會是民進黨重回進步理念的重大宣示機會，進一步鞏固2020、涉及進步理念與台灣價值的選舉。

可以想見，民進黨高層面對台北市長選舉的棘手程度，而自家議員更是嗷嗷待哺。然而，民進黨自家候選人姚文智的弱勢，在其投入大量資源下仍不見起色，其實不須將自身未來美好前途以及黨的前途在這次貿然投入。特別是新北又有重量級、黨色彩鮮明的蘇貞昌拉抬選情，民進黨在中央執政成績飽受質疑的弱勢下，在藍基本盤較大、中立搖擺選民甚多的台北市其實無須在過於強力動員，這樣的掙扎只會強化自身鞏固政權的意象。在面對黨基層強力反彈禮讓柯（而非支持姚）的情況下，禮讓范雲或許是民進黨戰略上最理想的出路。

※作者東京大學肄業，前北市府機要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