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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書:從「兩岸一家親」到中國居住證-我們該當如何理解中國

劉仕傑 2018年08月29日 07:00:00
台灣的政治人物如果繼續每天針對「兩岸一家親」這類政治語言爭論不休,而無法洞察中國的靈活外交手腕,這才是令人憂心之處。(湯森路透)

台灣的政治人物如果繼續每天針對「兩岸一家親」這類政治語言爭論不休,而無法洞察中國的靈活外交手腕,這才是令人憂心之處。(湯森路透)

我參與政治的初衷之一,是對似是而非的厭惡,對偽善的不喜。

 

我很幸運曾經在清大社會所接受三年的中國研究學術訓練,跟著一群優秀的老師同學去中國蹲點田野。我的碩士論文題目是台商在珠三角的轉廠運作,當時很感謝一位台商朋友的收留,我在台幹宿舍裡住了幾個月,每天就是訪談跟觀察。

 

我一直相信,台灣的外交人員,必須努力地、有時候帶有不甘地理解中國這個對手。我說「努力」,因為意識形態的思考往往廉價便捷,對許多人而言唾手可得。我說「帶有不甘」,是因為中國的強大現實,讓擺在我們眼前的選項,變得有限。如何努力理解中國?我認為很重要的一點是不斷參照中國在亞洲及世界的相對定位及互動,用歷史的縱深理解中國的政策更迭。

 

前陣子有個新聞,中國政府公布「港澳台居民居住證申領發放辦法」,辦法中說申請者除了繳交居住地址、照片外,還必須留下指紋紀錄,日後台灣公民的居住證號碼為18碼(與中國身分證相同)。依《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第9條之1第1項規定,台灣人民不得在中國大陸設有戶籍或領用中國大陸護照,違反者將喪失台灣人民身分、被依法註銷在台戶籍及因戶籍所衍生之相關權利。

 

問題在於,假設台灣公民依照個人意願申請了上述的居住證,等同於在中國設籍嗎?當然不是。這則新聞在台灣只上了短暫的版面,但除了所謂的「統戰」視角,其實它還有多重意涵值得我們深思。

 

以外交的角度而言,當A國公民入境B國國境時,B國有權在邊境要求索取A國公民的生物特徵(也就是掃描指紋或瞳孔),例如我們即便取得對美免簽,我們在入境美國觀光時,仍然必須在美國機場向海關暨邊境保護署(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 CBP)交出我們的生物特徵(掃描瞳孔與按捺指紋)。以中國為例,台灣公民在中國境內機場辦理快速通關也要按捺指紋。快速通關發生的地點是在機場,也就是國境;這跟入境中國之後,為了生活上的便利,而以交出生物特徵為條件辦理居留證,是不同的狀況。

 

我們也許得從歷史的角度重新看待這個政策。研究中國過去二、三十年改革開放的人大概都會知道「戶口」制在區分中國農村人口跟都市人口的重要性。戶口影響了中國公民從出生開始的權利高低,「城中村」更是研究中國社會發展的特殊案例。拉回到中國政府給台灣公民的居留證政策,可以看出來中國政府顯然在既有的國內社會制度架構上,平行架疊了兩岸軟網,讓台灣公民舒適地在「內地」享有便利(例如以實名制在中國境內的銀行開戶等)。唯一的弔詭是,隨時能抽網的是中國政府。

 

不管是之前的卡式台胞證,或是現在18碼的居留證(以「類身分證」形式在中國國內戶政被定義),或甚至是廣泛的「惠台31項措施」,對於台灣人民來說,更應該讓我們警覺或驚覺的是,中國越來越熟練地在「打外交與內政的擦邊球」,亦即利用兩岸特殊的外交處境,在符合中國國家利益的前提下,「客製化」給予台灣公民的身份配置證明文件。

 

打擦邊球在政治或外交上不稀奇,讓我們應該要擔心的是,中國在打擦邊球的戰術上,不介意或甚至刻意地以退為進,以「寧願被多盜一個壘包或多得一分」的偽性善意,包裝以法(港澳台居民居住證申領發放辦法),動之以情(兩岸一家親的說辭),呼應以理(台商要的是生活上的便利)。

 

在台灣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政治人物,必須要能正面決戰中國因素在台灣政治的影響力,不是惰性地標籤化思考,更不是意識形態地在統獨之間選邊謾罵。決定跳出公務體系來參與政治,我看到了中國政府靈活地在外交與內政之間劃出一塊專屬特區,以「請君入甕」的微笑向我們招手。台灣的政治人物如果繼續每天針對「兩岸一家親」這類政治語言爭論不休,而無法洞察中國的靈活外交手腕,這才是令人憂心之處。

 

※作者為前外交部科長/現為社民黨台北市議員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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