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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專欄:一場越軌的選舉

李濠仲 2018年11月13日 07:00:00
社群網路帶動的民粹作風,讓即使是民主國家的常態選舉,也幾乎要成了一場又一場「越軌之舉」。(美聯社)

社群網路帶動的民粹作風,讓即使是民主國家的常態選舉,也幾乎要成了一場又一場「越軌之舉」。(美聯社)

2010年,埃及、突尼斯和敘利亞人民藉由社群網路高度串聯特性,帶動「阿拉伯之春」,訊息精簡、覆蓋性強的Twitter,尤其被賦予「民主推手」之名。接著,很快地,極權、獨裁、民粹的政客們,反過來也學會了這一套,而且因為資源更豐沛,於是手段更尖銳,「數位革命」近年來就這樣成了打擊他們對立面的最有效工具。

 

社群網路更為普及的今天,任何刻意而為的訊息,幾乎打破了過去所有媒介可能遇到的傳遞障礙。多少人每天醒來眼睛睜開就是先查看自己最熟悉的Line群組、Facebook好友推文或Twitter上的幾句話(中國則是微信),連簡單地打開電視機尋找自己對味的頻道這手續都免了。傳統訊息受地理疆界和播送管道的限制,全都趨於消融,個人對議題的掌握,也變得愈加去脈絡,更不求甚解。

 

同一時間,我們所熟悉的發行量、閱報率已成明日黃花,就連收視率也幾乎被「點閱率」超越,而我們又都清楚知道,這當中不會全是「君子之爭」,或正正派派贏取重視和創造個人影響力。「機器人」以及「釣魚性言論」尤其在政治議題上充分發揮。

 

此外,一個人一旦對社群網路產生高沾黏性,他的思維便很容易受到「演算法」左右。諸如同一家庭、同一群朋友,更別說同一世代,只要身處不同的同溫層,關切的議題不僅會有不同,對同一議題了解的面向也必然有其差異。又或者經常盯著手機者,和極少關切網路訊息的人,他們對現實世界的認知,也往往各有圖像。

 

然後,我們原本以為社群網路的廣泛連結,將使一個人的思想更加開明多元,乃至心胸更寬大,事實證明,一開始也許曾短暫如此,但當社群網路發展「樓歪了」,繼而在彼此間創造出另一場資訊洗腦戰,它就不再那麼美好。更何況「演算法」的機械性操作,實則是在助長一個人「守舊」的特性(一直都只接觸慣性喜好),所謂「人性化」的訊息呈現,某種程度毋寧是強化了個人偏見,它恐怕讓一個人變得更加心態頑固和思想狹隘。

 

川普選舉案例,直到今天都還是西方學術圈待解之題(解析極權國家對民主國家的網路戰也開始),他們以此當作追查對象,試圖理解民粹主義其中最惡質的一面,是否因為具備以上特性的數位媒體高度發達,才重新增添了薪火?倫敦大學教授J.A. Smith 曾對數位革命和民粹主義有過深刻解析,他所提出的警示是:臉書數據的不當使用,將催生一個文化保守主義、經濟保護主義以及令國界再度固化的政治,嚴重地(至少在很多自由派眼中是如此)還有貶低民主本身之嫌。我們為何轉眼就落到了這樣的境地?

 

J.A. Smith研究的本題是英國脫歐和川普選舉,但回看台灣,我們今天難道不也是如此?不更如J.A. Smith所言,這些平臺(社群)上那些民粹主義的基本思路,看似是從現代社會的複雜性與多樣性中提煉出一個單一而融貫的「人民的聲音」;然而,明智的自由派、專業的中間派人士都明白,這不過是一種有害的虛構,那表面的「人民的聲音」,只會令反對聲音的正當性直接遭到否定。

 

J.A. Smith再說:今天,惟有透過多種多樣的利益群體彼此間耐心而謹慎的談判,才能造就有意義的政治生活。但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一個自詡自由派的人,仍會去支持一種其基本假定與自由派理念截然對立的數位資本主義,甚至跟它眉來眼去?

 

J.A. Smith另外還引述了好友Andrew Gibson著作所說的:「原本現代人相信,善良而理智的人民就是人民的理想型,但這一信念如今已坍塌為相信眼下的人民就是善良而理智的。」理想的人民決不可能受所謂「網路聲量」或政治民粹主義左右,我們難道不會懷疑,一個基於「用戶過往行為或偏好」去下判斷的系統,真有辦法去思考「我們究竟需要何種未來」這類問題?

 

無論民主國家還是極權國家,從西方到東方,從南半球到北半球,眼下時代,靠著網路社群的穿透性,讓民粹主義(尤其惡意的一面)掀起了一片以八面玲瓏為樂的政治作風,且把這種文化邏輯運用到極致,就算是民主國家的常態選舉,也幾乎要成了一場又一場「越軌之舉」。

 

今次台灣六都大戰,眼看那些「貶斥專家和聲稱自己依照大眾意志行動的民粹主義者」橫行,儘管言行思維荒謬百出,這類人卻又絲毫無損。捫心自問,我們真的覺得這依然是民主正常現象?是因為某個人太爛,才會讓另一種型態的爛人有橫空出世的空間?只是話說回來,再引J.A. Smith之言:今天我們每一個使用數位化媒體的人在此都有共謀之嫌。

 

※作者為《上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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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網路聲量 民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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