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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評:看看鄭惠中打鄭麗君的狠勁

主筆室 2019年01月23日 07:02:00
鄭麗君所執行的中正紀念堂轉型計畫不該被簡化成「去蔣」,而是希望透過面對歷史,去除威權崇拜,打開一個中性的討論空間,讓社會慢慢凝聚屬於自己的共識。(攝影:陳沛妤)

鄭麗君所執行的中正紀念堂轉型計畫不該被簡化成「去蔣」,而是希望透過面對歷史,去除威權崇拜,打開一個中性的討論空間,讓社會慢慢凝聚屬於自己的共識。(攝影:陳沛妤)

維基百科裡對蔣介石的敘述非常長,不過,卻將蔣介石從民國38年轉進台灣到民國64年過世的26年時間,全部歸為他的「晚年生活」。維基是這樣描述蔣介石統治台灣的「晚年生活」的:「蔣在臺灣總結在大陸垮臺之教訓,與副總統陳誠推行減租、公地放領和徵收地主多餘土地放給佃農等政策,竭力恢復和發展工農業生產,穩定財政經濟;同時大力『改造』中國國民黨,加強統治。另一方面,對內加強極權統治,深化一黨專政的政權。在其領導下的國民政府實施長達數十年的臺灣白色恐怖時期,透過警備總部對言行可疑或政治上異議人士進行肆意拘捕、濫殺。」

 

直到現在,很多台灣人對蔣介石仍有不少孺慕之情,其實與他在那段時間擋住中共入侵(雖然有不少功勞要歸於美國的軍經政支援)、發展工農業、穩住台灣局勢有不少關係。但即便對蔣介石統治抱持同情而理解的人也很難否認,蔣介石統治台灣的那26年,開啟了人類史上迄今最長最久的戒嚴體制,在這個體制下,台灣人不僅沒有言論自由,還被濫捕濫殺。根據法務部公開資料,臺灣白色恐怖(肅清匪諜、懲治叛亂)時期,軍事法庭受理政治案件近三萬件,無辜受難者約14萬人;這14萬人不是別人,都是我們的左鄰右舍、叔伯公嬤。

 

台灣民主化後,怎麼樣處理這段令人傷痛的歷史,成為一大難題。有些人的親人好友不明不白被殺了,甚至到此刻都還找不到遺體,所以他們跟這個政權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有些人受益於當時蔣介石建構的戒嚴體制,得以有穩定的生活,所以迄今仍感謝「委員長」與「兩蔣統治」。更複雜的是,當時執政的國民黨,是二戰之後開啟的民主轉型風潮裡極為少數得以繼續執政的威權政黨,這導致台灣在處理這個議題時更加困難,因為透過美化兩蔣統治所建構的法統,正是這個政黨政治利益的一部份。如果進一步追溯這些威權統治時期的罪刑,一定會引起許多人的不安,甚至造成台灣社會的動盪與分裂。

 

這種威權與民主、過去與現在糾纏的現象,並非台灣獨有;例如西班牙,在佛朗哥獨裁統治時期,光是從1939至1943年間,大約有20萬人為法朗哥政權所槍決,但從1980年左右開始的西班牙民主化後,不同的政治勢力竟相約簽訂了「遺忘契約」,這導致佛朗哥在1940年開始建造的「英靈谷」竟成為加害者的聖地,每年的佛朗哥忌日,許多右派團體相聚在此舉行緬懷領袖,也造成受害家屬與保守派之間激烈的對抗。一直到2007年西班牙通過了《歷史記憶法》,除了規定國家賠償受害者,資助受害家屬尋找屍體、重新埋葬外,也禁止在佛朗哥忌日舉行紀念活動,並強制所有公立機構清拆記念佛朗哥的銅像,牌匾與所有其他標誌。

 

每個威權轉型國家的國情與民主化後的狀況不一,的確很難一概而論。不過,西班牙在「遺忘」了20多年後被迫回來面對佛朗哥的遺緒,證明歷史的確很難被「忘記」,刻意想抹去或不願面對它,它反而會不斷地回來糾纏你的現在。例如,台灣一位資深藝人鄭惠中,在一個輕鬆的餐敘場合竟出手狠打羞辱現任文化部長鄭麗君,就是一例。

 

如同當初許多緬懷佛朗哥獨裁統治的保守西班牙人一樣,鄭惠中說她掌摑鄭麗君的理由是因為她搞「去蔣化」,因為「去蔣化就是否定歷史」。鄭惠中的「歷史」顯然與許多憎惡蔣介石政權的台灣人不一樣,她心中的偉烈歷史其實正是許多人痛苦記憶之所在,這就成為台灣在處理這段「歷史」最困難的地方。

 

事實上,如果願意仔細了解鄭麗君所執行的中正紀念堂轉型計畫,就不會將之簡化成「去蔣」,因為她並沒有想要找出「殺人兇手」,也不打算歸咎於某人,而是希望讓不同歷史記憶的人,有機會共同回望過去,彼此對話,最多也只是想解構中正紀念堂所代表的威權符碼,過程其實極其溫和。真的想了解蔣介石的人,可以在其中看到老蔣當初東征、北伐、剿匪、抗戰、建設大台灣的偉烈事績,但同時也會看到當時的蔣介石如何透過戒嚴體制屠殺自己的人民,以及許許多多暗夜受害者的哭嚎。透過這種正反並陳的歷史記憶,不同記憶者才有機會思索彼此的立場,瞭解崎嶇台灣民主路是如此得來不易。

 

鄭惠中掌摑羞辱鄭麗君的狠勁,讓外界看到她滿溢的恨意。這件事剛好見證中正紀念堂轉型的未竟之功,以及台灣有多麼需要轉型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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