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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回魂於中國:新疆的寧靜滅絕

無妄齋 2019年02月20日 07:00:00
今天新疆的「再教育營」,正類似於中共版本的古拉格勞改集中營。(美聯社)

今天新疆的「再教育營」,正類似於中共版本的古拉格勞改集中營。(美聯社)

本月上旬,維吾爾族著名音樂家艾伊提(Abdurehim Heyit)據傳於中國新疆「再教育營」內遭虐待致死,再度引起國際關注。維族維權人士哈里(Halmurat Harri)透過推特發起「我也是維族人#MetooUyghur 運動向中國施壓,要求官方公布「再教育營」實況,並且拍攝影片或相片確認在囚的維族家屬是否安好健在。

 

壓制並處死維吾爾族有社會影響力的人,並非新鮮事。這次事件,卻出乎意料地蔓延至穆斯林世界,成為安卡拉與北京交惡的導火線。

 

土耳其外交部上週六發表聲明譴責針對維吾爾人的政策,直斥中國囚禁逾百萬維族人已是公開秘密,在21世紀竟然再度引入惡名昭彰的集中營(Internment Camps)與系統性同化(Systematic Assimilation),簡直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耻辱,同時呼籲國際社會和聯合國秘書長共同行動,終結這場人類悲劇。總統鄂度還(Recep Tayyip Erdoğan)其後也對受迫害的維吾爾表態支持,並直言因仗義執言而遭一些國家敵視。

 

回應措辭嚴厲的抨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旋即駁斥指控失實。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更於翌日透過土耳其語頻道上傳短片,讓一名疑似艾伊提的男子亮相,在短短26秒的影片中對著鏡頭說「今天是2月10日」,聲稱因觸犯法律遭而接受調查,健康良好未有受虐云云。彷彿證明艾伊提未有遇害,風格頗似CCTV上演的「中國式認罪」。

 

「一帶一路」受挫?

 

無論艾伊提是否遭到殺害,不會改變新疆「再教育營」本質為龐然大獄的事實。土耳其就此公開發難,無疑是中共外交層面又一挫敗。

 

土耳其作為連接歐亞交通的樞紐,也是「一帶一路」項目的關鍵之地。2016年,鄂度還大舉搜捕清算軍事政變失敗的參與者,其中包括美國牧師布倫森(Andrew Brunson),引發杜林普政府實施懲罰關稅和經濟制裁,一度導致土耳其里拉暴跌。去年中國工商銀行趁機雪中送炭,為土國提供約36億美元貸款。中共也認為這是瓦解美國在中東的大好契機,而且看起來相當成功。

 

過往,基於政經因素,伊斯蘭國家往往對中國嚴重侵害維族人權的舉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過往有接收維吾爾難民的土耳其,也在經濟誘因下選擇沉默。可惜事過境遷,兩國關係急遽劇變。

 

土耳其突然一反常態,對北京發出強烈指控,或出於鄂度還政府飽受執政同盟內極右的民族主義行動黨(MHP)壓力,不可對同文同種的維吾爾兄弟在中國的慘痛遭遇放任由之 — 早在2015年,其青年組織灰狼(Ülkü Ocakları)就發起激進示威反對中國迫害境內維族人。那邊廂,土國反對黨近年支持突厥民族自決運動態勢,也在地方選舉對執政聯盟構成挑戰,故得出是回官方的進取回應。

 

北京也毫不示弱,向國民發出旅行警示,藉旅遊業損害經濟脅迫安卡拉就範。

 

新疆問題,突顯中國內政、外交策略的難解分歧。「一帶一路」途經中亞和西亞,首要任務是結好穆斯林;但對內強制同化維吾爾、哈薩克等族,又會嚴重激怒穆斯林。兩者效果,自然互相抵銷。

 

無論如何,此事影響不容忽視。土耳其現政權融合國族主義及伊期蘭原教旨主義,以政治及文化上形成「新土耳其」為己任,在穆斯林世界影響力甚大,或會鼓動更多穆斯林國家作出類似表態。對「一帶一路」戰略產生副作用如何,事態發展相當關鍵。

 

土耳其的維吾爾族人與支持者,在土耳其發起大規模抗議活動,痛批中國並要求關閉「再教育營」。(美聯社)

 

弄巧成拙的「民族維穩」

 

回應上述,穆斯林國家對中共的新疆政策表示反感,會否促使中共改變強制同化維族的措施?執行部門於是面臨以下矛盾:

 

一、從速完成維吾爾、哈薩克所謂去伊斯蘭化的「教育工作」

 

二、對外隱瞞「再教育營」實況,竭力粉飾太平

 

要盡快完成民族同化大業,肯定會製造更多事端,外界就有更多機會瞭解中國殘害少數民族的真象,可是權衡輕重過後,自然是維穩更為重要。這意味著往後在國際社會上,將會流傳更多關於新疆的悲慘故事。至於中國邀請駐華使節到訪新疆,經新華社CCTV報道背書的事,那也不過是波坦金村(Potemkin Village)式的把戲罷了。

 

新疆的民族與宗教壓迫互為糾結,要化解如此棘手的難題,得從怎樣理解權力 — 其本質以至於應該如何運用上著手。維持邊疆異族地區穩定,歷史一般經驗是要保存地域原有生態,尤其在盡量不觸動領袖階層,例如羅馬帝國管治行省局部自治

 

但在「五族共和」形成嶄新中華民族的口號背後,中共一直無法掩飾「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巨大焦慮,是以打從起始就故意和歷史經驗背道而馳。設想若邊疆地區人民享有自由比內地更多,兩域之間交流日盛,自會導致內地社會陷入不安,故此邊疆政策反其道而行,矢志改變當地社會結構。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在中共眼中諸如圖博的祖古、維吾爾的毛拉,既身兼宗教及社區領袖,自是不能容忍其權威置於黨委書記之上。故其管治首務為更迭少數民族地區的領導階層,進而改變當地居民生活方式、傳統文化,方能實現中共貫徹從中央到基層「一竿子插到底」的絕對控制。

 

執行過程中,中共給予少數民族在就業、生育、升學等範疇優待,事實上導致對漢族的不平等,漢人對此滿腹牢騷;但另一方面,維吾爾人卻認定政府優待漢人,自己才是遭刻意邊緣化的一群。出於補償安撫,結果竟演變成雙重不公平,隨著時間推移,各種文化與生活紛爭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解方的第一步,可謂老生常談,同時也是中共極不願實現的:同時取消對少數民族的壓迫和優待,讓少數民族在政治權利上和漢族平等,然後不僅少數民族應該享有地區自治(甚至進而行使民族自決權),在此基礎上國民政治權利也必須提高,而不是在遭受共同壓迫的水平上平等。

 

「最終解決方案」擴展全國

 

今天新疆的「再教育營」,類似於中共版本的古拉格(Gulag)勞改集中營,但意義上隱含猶太人最終解決方案(Endlösung der Judenfrage)的終極目標,分別僅未有出現大規模民族滅絕而已。不斷傳出消息有人在「再教育營」內死於非命,畢竟還未到量化的肉體消滅的地步 — 納粹滅絕營(Vernichtungslager)的毒氣室屠殺,可是從宗教信仰、語言文化上讓維族人徹底脫離原來生活方式,無異於文化滅絕(Cultural Genocide)。

 

中共的高壓管制與維、漢之間的衝突,醞釀成2009年烏魯木齊爆發的「七五事件」。中共血腥鎮壓並定性為「打砸搶」的治安事件後,並非設法排解民族糾紛,反而變本加厲,在懷柔、鐵腕政策均徹底失敗後構思「維吾爾最終解決方案」。

自從2017年新疆通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去極端化條例》、黨委書記陳全國於部份地區試行「去清真化」運動後,上年中共更決意將行動擴展至更多穆斯林聚居的首府烏魯木齊。當地政府強迫漢維結親互動(實為監視),喀什清真寺遭漢人強佔改建為酒吧(褻瀆宗教),流散全國各省市的維族人被清退後集中起來送到「再教育營」,更莫說在內逼迫維吾爾人喝酒吃肉習漢語唱紅歌的文化與政治洗腦了。

 

今年1月,中國通過伊斯蘭教中國化的五年計畫,「種族淨化」的意圖昭然若揭。

 

中共宣稱取消了勞教制度,多年累積的經驗卻死灰復燃,應用到今天新疆的「再教育營」模式;在新疆取得更多經驗以後,又回頭複製到國內民眾,或者西藏地區圖博人身上 — 有衛星圖像揭露,中共已在西藏興建三座「再教育營」。

 

縱觀未來百病叢生的中國,政治異見者、集體上訪或維權人士、地下教會信徒、倒閉工廠員工、低端人口、退伍軍人、金融難民、股災散戶、樓市泡沫受害人……,一旦團結發起群眾運動,以上招數,他朝難保不會招呼到任何國民身上。

 

我們必須持續關注這場浩大的人道災難,理由並非出於所謂的大中華命運共同體,而是我們面臨共同敵人:運用社會工程摧殘或統戰,干犯反人類罪行的中共政權;今天的新疆、西藏,也可以是明日的香港,甚至臺灣。

 

※作者為香港人/網媒記者兼撰稿人

關鍵字: 中國 新疆 維吾爾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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