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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弋丰專欄:韓國瑜 杜紫宸 孫中山誰比較瞎

藍弋丰 2019年03月28日 07:00:00
深藍人物杜紫宸說「如果韓國瑜選上中華民國總統,請上蒼刺瞎我的眼,我不想再看這個偽善、愚蠢的世界。」(維基百科)

深藍人物杜紫宸說「如果韓國瑜選上中華民國總統,請上蒼刺瞎我的眼,我不想再看這個偽善、愚蠢的世界。」(維基百科)

韓國瑜現在是中天電視台等藍營媒體的寵兒,也是許多藍營人士心中打敗綠營奪回政權的心靈寄託,不過顯然不是每個藍營選民都這麼認為,當韓國瑜自稱是「孫中山先生的信徒」,一向被視為深藍人物的杜紫宸,怒稱「如果韓國瑜選上中華民國總統,請上蒼刺瞎我的眼,我不想再看這個偽善、愚蠢的世界。」向韓國瑜發起孫中山挑戰,要求韓國瑜回答三個題目,答錯就不配稱是「孫中山先生的信徒」。

 

這場孫中山大戰,事情的起因,是韓國瑜稱「國父孫中山先生推翻滿清創立了中華民國」,這句話真可說是異常了不起的一句話,可跟「神聖羅馬帝國」齊名,因為,伏爾泰曾說神聖羅馬帝國「既不神聖,也非羅馬,更非帝國」,真是一句從頭錯到尾,韓國瑜的這句話也是一樣厲害。

 

先說「國父」這檔事,小時候歷史課本都說「國父革命十一次」把辛亥年武昌起義算成孫文的第十一次革命,但是,孫文對武昌起義怎麼說的呢?他在《孫文學說》中酸溜溜的說「武昌之功,乃成於意外」,還詳述武昌起義的原因是「乃此小部分以機關破壞而自危,決冒險以圖功」。

 

孫文這邊敘述其實蠻準確,武昌起義時,武昌兩大革命團體文學社、共進會,因為孫武胡亂搞炸藥爆炸,已經遭到破獲,幹部幾乎全數遭逮,起義並非有組織的革命行動,只是基層士兵因為革命黨名單全落入滿清政府手中,擔心遭按圖索驥一網打盡,絕望下發動的兵變,本來是場自殺式的行動,誰知道竟然會因為滿清指揮體系大亂,意外成功。

 

自發性兵變已經跟文學社、共進會的指揮無關,而當時同盟會早就分裂,孫文與東京本部鬧翻,搬到南洋繼續自居為總理,姑且稱為南洋同盟會,宋教仁等人因為主張華中起義,和孫文的華南起義路線相衝突,而到華中成立華中同盟會。與文學社、共進會有關的是華中同盟會,和孫文的南洋同盟會更無關係。

 

災難性的黃花崗之役

 

辛亥年孫文的確是有發起一場革命,那就是災難性的黃花崗之役,在組織重要成員幾乎全軍覆沒成為「黃花崗烈士」之後,孫文組織元氣大傷、士氣低落,汪精衛甚至想去當自殺炸彈客,結果還沒動手就失敗被抓,前述孫武亂搞爆炸的,就是汪精衛前往北京要當自殺炸彈客途中,留下了一些炸藥。孫文在之前發行革命股卷籌資,聲稱革命成功就可分紅,結果全軍覆沒,一次賠光,要重新募款已經很困難,買革命股卷的人到處來找他追債,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辛亥革命武昌起義廣場上的孫中山銅像。(維基百科)

 

這時突然聽到跟自己無關的武昌起義成功了,可以想像孫文心中有多悶,也就能理解他對武昌起義的敘述如此酸溜溜了。孫文誠實的稱武昌起義是意外,也就證明了孫文與這場起義無關。真正跟孫文有關的辛亥年起義,悲慘的黃花崗之役,孫文的描述是:「碧血橫飛,浩氣四塞,草木為之含悲,風雲因而變色。」

 

武昌起義即使成功,正常狀況下本來也會很快覆滅,武漢當時亂成一團,起義兵力微小,毫無抵擋北洋大軍的可能性,之所以真能打倒滿清,孫文本人證言:「不在武漢之一著,而在各省之響應也。」

 

這個各省響應的過程,不僅與孫文無關,甚至在大部分省分,跟所有的革命黨都關係不大,主要是由立憲派地方實力仕紳所推動,少數真的由革命黨主導的省份,如陝西省,則淪為會黨統治的義和團世界而天下大亂,湖南省也是先淪落為會黨治國的大亂局,後來仕紳看不下去,發動兵變謀殺了革命黨人,之後推舉仕紳領袖譚延闓繼任都督。這位消滅革命黨後上台的譚延闓,後來加入蔣介石的國民政府,還當到國民政府主席與行政院長。

 

所以,先且不論「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問題,就說老蔣的「中華民國在中國」國民政府,如果這個國的國府主席、行政院長,是消滅革命黨的仕紳領袖,那這個國的創立者,會是被他們消滅的革命黨?這樣邏輯是不是有點怪怪的呢?

 

孫中山這個稱號,也非常有意思,孫文,字逸仙,所以要不稱呼他孫文,要不稱呼他孫逸仙,中山怎麼來的?那是孫文流亡日本的時候,化名為日本名字「中山樵」,中山是日本姓,中山美穗的那個中山,所以叫他「中山先生」是可以的,但是,怎會孫跟中山兩個姓連在一起呢?

 

這是因為孫文的日本友人宮崎寅藏在撰寫《三十三年之夢》的時候,把孫中山連在一起寫,這也不意外,如今我們常常看到日本出品的三國遊戲,裡面說「曹操孟德」「關羽雲長」,曹操或曹孟德,關羽或關雲長,怎會全連在一起寫呢?畢竟是日本人,搞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但是,章士釗翻譯《三十三年之夢》時也照著抄,孫中山這個奇怪的兩姓相連的稱呼,也就將錯就錯成了孫文的普遍稱呼。

 

真正推翻滿清的是袁世凱

 

接下來說到「推翻滿清創立了中華民國」,這就連上了杜紫宸挑戰韓國瑜的第一問:中華民國第一任大總統是誰?話說,各省響應以後,其實也還離能夠扳倒滿清有很大的距離,各省響應的過程是各自獨立,後來各派代表形式上組織一個臨時政府,代表選出孫文當了這個「臨時大總統」,很不幸的是,各省根本還都是獨立狀態自己管自己的,孫文這個空殼大總統令不出總統府,而不管是臨時政府和各省,財政都快要破產。

 

真正推翻滿清的,是袁世凱配合在中央逼迫滿清下台,事後他也順理成章按照先前的約定擔任第一任大總統,這時候杜紫宸的第二問來了,他問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噢,尷尬了,1912年成立的這個中華民國,國旗是五色旗,根本不是青天白日滿地紅。

 

陸皓東在生前設計的旗幟是「青天白日」旗,但是武昌起義各省響應的過程中,大家都有自己的旗幟,武昌的湖北軍政府採用共進會的「鐵血十八星」旗,華中其他省分採用五色旗,另有陳炯明採用井字旗等等,最後決定採用代表「五族共和」的五色旗作為國旗,那青天白日怎麼辦呢?孫文把青天白日放在一片紅的中間,想當成革命軍陸軍旗,但最後袁世凱以鐵血十八星加上一星的十九星旗為陸軍旗,孫文又想把青天白日放在一片紅的左上角,當成海軍旗,這袁世凱接受。

 

青天白日滿地紅就先擔任海軍旗,後來孫文跟北洋政府鬧翻,在廣州另立軍政府,就自己規定青天白日滿地紅為國旗,可是孫文的廣州軍政府連對街的稅都收不到,更別說北洋政府會理會了,直到孫文去世,蔣介石北伐,一路打到1928年「東北易幟」,易幟就是代表政權轉移改朝換代,把代表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換下,換上代表蔣介石政府的青天白日滿地紅,這時候,青天白日滿地紅才成為國旗。

 

杜紫宸的最後一問是孫文來台灣幾次,會提出這個問題,對於想當孫中山信徒的人來說,真是有點奇怪,重點不是來了幾次,而是來做什麼的?

 

孫文雖然當上「臨時大總統」,當時各省卻還都是獨立狀態。(孫文當選臨時大總統就職照/維基百科)

 

賣國還失敗的勾當

 

話說甲午戰爭後,日本取得台灣,以台灣安全為藉口不斷向滿清要求在福建省有特權,1898年強迫滿清簽下《福建省不割讓條約》,但日本可不是真的只想福建「不割讓」,而是要在列強瓜分中國的時候也分一杯羹,把福建廣東納入勢力範圍,1900年八國聯軍,俄軍趁機進佔東北,日本也想如法炮製,於是策劃「廈門事件」,故意自己燒毀廈門的日本東本願寺布教所,以此為藉口,要從台灣出兵強佔廈門,不過受到英美法俄反對,只好放棄。

 

任何一個腦袋正常的中國人,看到日本謀劃侵占中國領土,這時絕不會去當「漢奸」,不過孫文異於常人,他竟然大喜過望,認為天賜良機,化名「吳仲」來台灣,與當時的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訂立密約,以出賣廈門為交換條件,換取日本支持他革命。

 

兒玉源太郎心想這下可省事,不用再自己去燒寺院了,先讓革命黨先騷擾廈門後方,日本就有出兵的藉口,打下廈門後以此為基地繼續進一步支援革命黨作亂,然後擴大入侵,最終佔領廈門與福建全境甚至是廣東,這個邪惡的入侵計畫,孫文卻喜孜孜的配合,決定「兵分兩路」,在廣州、惠州同時發動起義。

 

結果所謂的廣州一路,只有史可法的後代史堅如一個人去當自殺炸彈客,還悲慘的失敗,成了繼陸皓東之後的「共和第二烈士」,惠州起義也就是由鄭士良領軍的所謂孫文第二次起義。

 

沒想到,日本政局發生變化,支持擴大侵略的山縣有朋內閣總辭,改由外交派的伊藤博文組閣,下令兒玉源太郎不准給予孫文任何資助,這下子孫文可糗了,他只好派出日本人山田良政當使者,去通知鄭士良,說日本不援助了,沒搞頭了,鄭士良正打到一半,也只好解散部隊,最後剩下一千人遭清軍輕易剿滅,鄭士良本人逃了出來,但是當使者的山田良政卻陣亡了,莫名其妙成了「為中國革命而死的日本第一人」。

 

杜紫宸知道孫文來過台灣,卻不知他是來幹這種賣國還失敗的勾當,那恐怕他完全不用擔心韓國瑜會選上總統,也不必刺瞎雙眼,因為他從來一直就活在「偽善、愚蠢的世界」之中。

 

※作者台大醫學系畢業後,轉行出版、產業分析、業餘歷史研究,著有《橡皮推翻了滿清》、《明騎西行記》等書,譯作有《紙牌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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