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一個在職時民望剩下10%的總統卸任了還有頻頻設定政治議題讓人跟的能力，但是馬總統做到了。這肯定不是他太強了，而是其他的政治領袖弱到可以。他搭了一個財經論壇要對國民黨繼續下指導棋，韓國瑜本來對他批評為「鬼混」的總統大表不屑加以抵制，但是最後還是不得不上了馬總統的舞台，聆聽鬼混的批評根本是鬼扯的指正。馬總統的論壇，國民黨準總統們除了王金平還一個個站台，暢言己志，爭取支持。財經論壇之後，他又丟出了憲改的議題，於是蔡、賴、朱、郭、韓等等不分黨派的準總統侯選人逐一回應，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號稱領導庶民造權貴的韓國瑜，雖然一直擺出和馬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硬姿勢，但是幾場馬引導出來的議題中，韓反而在其中成了馬理念最忠實的信徒。在財經論壇中，市場靠中國、自經區等等，韓國瑜都是馬的跟隨者，在憲改議題上也一樣。馬主張「總統兼閣揆」，不只被蔡、賴當做笑柄，國民黨自已人的郭、朱、王都唱他的反調而主張內閣制，只有韓國瑜孤孤單單地敬謹奉行，熱情支持。

中華民國非憲改不可，早已是民眾的共識了，早在當年馬王之爭後不久，憲改民調支持度節節攀升，直到高達79.5%之多。馬總統在參選2008總統時雖然民眾憲改支持度還沒79.5%之高，但是壓力也夠大了，於是為了選舉需要，承諾當選後將會檢討怎様憲改。不料他當選後不但就把憲改擺一邊不理，甚至在太陽花運動群眾、政、學界高聲呼籲憲改時，他和蔡英文主席兩人勇猛當關，擋住了憲改。所以今天他突然嗆聲憲改，不免連當年擋憲改的同好蔡英文都嘲笑他「總統在任的時候就能夠勇敢推動改革，而不是卸任後指指點點。」

如今，連馬都認為要憲改了，於是台灣的政治領袖中蔡英文就成了唯一站明地反對的了。

前幾年她反對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心所嚮往的體制和民之所好南轅北轍。依據各種民調，這幾年來最受支持的憲改項目如下：

由於修憲門檻高，要通過，依民調，可以見到，最可能的是不廢閣揆總統不能直接指揮內閣、恢復閣揆同意權、總統不應兼任黨主席等三項，而這三項一旦通過，憲政就高度向內閣制傾斜，這一點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說，總統直選了，就沒有內閣制運作的空間。

歐盟直選總統傾向內閣制運作是主流，佔12/28。

她這樣說完全站不住腳，因為

：

一、民調的表現是民眾既支持總統直選又支持恢復閣揆同意權的。

二、總統直選又傾向內閣制運作，不行嗎？新加坡和捷克本來都是內閣制，但是又修憲直選總統，卻仍然是傾向內閣制運作，芬蘭更在改為直選後更向內閣制傾斜。那麼直選總統的不是虛位嗎？這是誤解，直選的總統不介入行政權，但是擁有仲裁權，以便在族群、政黨紛歧的政治現實上有一個直選但超乎政黨，維持憲政運作的元首。

事實上這是歐盟共和國的主流體制。28國中，7個君主國，1個總統制賽普路斯扣掉後，20個共和國，直選總統的佔了13國，其中法國總統介入行政權程度比較大，其他12個直選總統的國家，行政權都由內閣運作，而由總統擁有仲裁權。

總統做得愈不成功愈反對憲改

總統做台灣民主化後做得最成功的總統是李總統，以後，三位總統每下愈況。很不幸，陳、馬、蔡都出現永不翻身的死亡交叉；儘管如此，成不成功，仍然可以從他們的民調滿意度出現永不翻身的死亡交叉的快慢來比較。

陳水扁施政滿意度的死亡交叉發生在2005年，連任滿週年時。（作者提供）

馬英九施政滿意度的死亡交叉在2012年3月。第一任當了3年10個月後。（作者提供）

蔡英文施政滿意度的死亡交叉在第一任就任第四個月。（作者提供）

陳總統一直到了連任的第二年出現死亡交叉，馬總統在第一任的三年10個月，蔡總統在第一任就任的第四個月。四任總統真是每下愈況。但是奇怪的是做得愈比較成功的，愈覺得憲政體制有問題，非修憲不可，李、陳都很早就主張要憲改；成績倒數第二的馬總統，硬鲠到了最近終於認了，說該修憲；於是就剩下最不成功的蔡總統仍在堅持不要修憲，大家都說體制有問題，只有她說修憲不急。

總統做得愈不成功愈傾向總統制

總統做得相對成功，而且行使權力相對有氣魄有決斷的李總統、陳總統都不約而同地主張內閣制修憲，但是相對不成功的馬總統卻主張總統制，至於做得最不理想的蔡總統早就反對內閣制了。

無論如何，總統做得愈不成功愈不想改變體制，愈傾向總統制；相反的，愈做得好的愈希望改善體制也愈愛好內閣制，這現象到底合不合理，怪不怪，真是耐人尋味。

目前各候選人的憲改主張

蔡總統不只是民主化後當上總統的人中目前唯一反對憲改的；和現在所有的準侯選人擺在一起也是唯一反對憲改的，賴、柯、朱、王、郭、韓都主張憲改，只有蔡反對。至於憲改方向，朱、王、郭傾向內閣制，賴在內閣制和進一步向內閣傾斜的雙首長制中做考慮，韓傾向總統制，而蔡則是心向總統制但不修憲，而她嚮往的總統制看來其實也不是美國制而修改，而是根據現狀再依她的意調整。

為什麼要憲改，柯文哲可能是在所有要選總統的人中想最多的，他說在目前這種體制下要怎樣當好總統他想破頭了。這句話顯然也是除了蔡英文之外其他準侯選人的共同心聲。

憲改不是簡單的工程，但是無論如何，高度的民意支持，本可以使修憲高門檻的跨越不成問題，奈何，從2016年以來最有權力的蔡一人當關，使超高的民意不能轉換成國家長治久安的制度，如今，她聲望已低，會不會改變立場而意圖在憲改上有所作為？我們難以知道，只知道當年她如果努力，毫無疑問的，將來必有顕赫的歷史地位，失諸交臂真是令人扼腕。

※作者為前民進黨立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