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反送中之所以激起台灣人巨大反響，是因為它讓我們再一次警覺，民主從來不是理所當然，虎視眈眈的當權者隨時可以把它奪走；人民的容忍、默許、順從，會在一夕間讓脆弱的民主制度土崩瓦解。當我們天真地以為台灣民主已經穩固、法治已經落實，故而慷慨激昂向外聲援香港人之際，轉頭一看，竟赫然發現自己學校的民主法治，早已被校長一步步地摧毀！

今年6月13日，臺南藝術大學校方召開校務會議，投票通過詹景裕校長續任案。校長續任是何等大事，按照一般常識及大學自治精神，校長理應先發佈治校理念和治校成績，供全校師生進行檢視、討論、評量，如此校務會議代表的投票才能真正反映全校師生民意，續任才有正當性可言。然而本校作法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6月12日，即校務會議前一天，校方一反慣例，遲至下午4時12分，才向全校發出校務會議資料，緊接著4時29分，又以電子郵件通知「校長續任專區」網頁上線。也就是說，在這天之前，全校沒有任何學生知道原來校長即將續任，更離譜的是，當我們獲知此一消息後的隔天，就要進行投票！

翌日下午2時，許多學生趕來校務會議現場，要求旁聽校長續任案的討論過程，誰知他們居然被學務長趕出會場，甚至議事堂的窗簾還被拉起來防止窺視。據與會代表轉述，當天暫代會議主席的副校長，不僅阻擋其他老師就續任案發言討論，甚至在未宣布投票時，票務人員就已拿票箱讓代表投票，現場既未設立圈票處，也未公開推選計票人員，整個過程荒腔走板，完全視民主程序為無物。

至此，校長續任案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黑箱事件。堂堂國立大學校長，竟以如此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方式通過續任，這不是對校園民主機制與大學自治精神的輕蔑與羞辱嗎？

然而事情還不只如此。6月18日，本校音像藝術學院孫松榮教授的代理院長職務，突然遭到解除。一開始，我們以為孫教授因為在校務會議中發言反對續任，故而遭到秋後算帳。然而，翌日該學院的公開說明會，暴露了更多真相。根據孫教授說法，他今年2月14日上任後，發現前任院長執行的計畫，有高達一百多筆、總額三十幾萬元的款項，在核銷完畢後竟離奇地被校方收回。孫教授行文校方請求解釋，始終沒有下文，私下詢問本校會計主任，對方不僅推諉給校長，更叫他不要插手。

要知道，這位林鳳儀前院長本是外校會計學教授，由詹景裕校長「挖角」來南藝大後，先擔任主任秘書，其後才轉任音像學院院長。類似這樣，由校長主動聘任，非藝術專業、以研究員名義在校內擔任行政主管的，已經多達六位。校方究竟為什麼要聘請這些人？聘僱程序為何？他們的學術領域與本校藝術家養成教育的關係為何？外界一概不得而知。

但起碼我們能夠覺察到，校長正在校內建立他的裙帶關係。透過這個裙帶組織，他建立了「校務總辦公室」這個不見於本校組織規程的黑機關，掩蓋各項計畫經費的分配甚至流向，把自己聘為本校第一批特聘教授，最後再把自己推向續任大業。至此，我們可以發現，續任原來不過是校長諸多違法濫權事蹟的其中一項而已。

詹景裕就任校長三年，讓我們見證了一所國立大學如何逐漸淪為校長寡頭政治的試驗場。本校的內控機制，教育部的監管系統，二者皆徹底失靈。6月19日以來，南藝大學生不斷要求校長出面說明，但他始終避不見面。學生在校園內掛起白布條，張貼「尋找校長」海報。那些關心校務會議的學生，遭到校方白色恐怖式的人肉搜索。我們以為台灣是一個民主法治國家，我們以為台灣和香港不一樣，但其實我們沒有那麼不同。

※作者為國立臺南藝術大學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