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排山倒海的壓力，社群媒體巨擘「臉書」(Facebook)和「推特(Twitter)」終於做出大動作，刪除及停權超過20萬個涉及中國政府在背後操作的相關帳號。「臉書」和「推特」的理由是，經過內部調查與過濾，發現源自中國的使用者帳號在其平台上散佈不實訊息，將香港「反送中」示威運動描繪為暴力、極端行為，甚至與「伊斯蘭國」(ISIS)恐佈組織連結，還用「蟑螂」等不堪用語形容港民爭取自由的行動，它們認為這是受中國政府支持、經過協調的「假新聞」行動，企圖打擊「反送中」運動正當性。

此一事件除了引發中國政府強烈抗議，也讓中國仿效俄羅斯資訊作戰手法的質疑正式搬上檯面。2015年和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俄國運用社群媒體平台向美國社會進行廣泛的「假訊息作戰」(Disinformation warfare)讓「臉書」、「推特」與IG等社群媒體備受指責的壓力，也紛紛保證進行更嚴格的審查與自律，嚴禁散發不實、歧見與攻擊性訊息。此類藉助科技與社群媒體傳播效應的新型資訊作戰模式，也被用於英國「脫歐」公投，乃至於孟加拉、伊朗、委內瑞拉與巴西的國內政治與選舉。

但中國的角色始終不太顯著，主因是中國自行建立包括「微信」與「微博」等可管控與監視的內部社群平台，並且透過「防火牆」來阻止訊息的外流。但「臉書」和「推特」卻可在香港特別行政區受到使用。根據統計，在700多萬的香港民眾之中，有約470萬人使用「臉書」，44萬人使用「推特」。

在700多萬香港人口中，約有470萬人使用「臉書」。（湯森路透）

當然，這也不是中國首次運用「臉書」和「推特」等社群媒體來干預、影響其境外地區，去年台灣地方選舉就屢屢傳出有中國「假訊息」作戰的影子。但正如同北京去年對台灣地方選舉「假訊息」操作的手段粗糙一樣，這次「臉書」和「推特」在香港「反送中」事件期間，發現有許多近期才設立的新帳戶，而且沒有太多跟隨者，明顯就是具有特定政治目的的人為操作假帳號。

因此「推特」官方聲明，共刪除639個活躍帳號，另有多達20萬個用來強化不實訊息的帳號，在其「顯著活躍」前已被「預防性」停權。「臉書」則表示，刪除屬於一個源於中國、針對香港的小規模網絡「7個專頁、3個社團和5個帳號」。這是兩家社群媒體龍頭首次刪除與中國「假新聞」活動有關的帳號，而且這兩家社群媒體信誓旦旦表示，經過調查，握有足夠可信證據證明有國家在背後運作這些「假訊息」的流通。

「臉書」和「推特」這次的自律作為，對其國際形象頗有加分效果。但從其內部考量，由於中國並非其市場，較不受到商業利益影響，且香港反送中運動獲得國際主流傳媒的支持，「臉書」和「推特」藉由此一自律動作來重塑其形象，不啻為最好機會。

據傳對此，中國國家主席近平以憤怒的語氣發表聲明：「中國是個尊重民主自由，愛好和平的國家，西方霸權社群軟體惡意停權中國人帳號，意圖影響香港局勢發展，實屬可恥，香港的未來應該是由14億中國人決定，台灣的未來也應由14億中國人決定，西方世界號稱民主自由卻惡意限縮中國人的言論自由，這是對中國的霸凌」！

無論如何，從香港「反送中」看中國「假訊息」作戰的操作仍然可以得出若干重要的啟發。首先，外界多以中國的網路攻擊策略多參考俄國「假訊息」作戰的實踐，其實兩國的作法仍有所不同。例如中國的網路攻擊比俄國較為分散。俄國將網軍集中管理運作，中國的網軍則分散在各部門，包括解放軍、統戰部、國台辦、市台辦與省級網軍等。

其次，若以中國在台灣操作「假訊息」作戰的模式來研判北京對香港反送中運動的下一步，可能更會朝向實體網路的滲透與分化進行。換言之，中國在台灣的假訊息作戰是先在網路製造假訊息與假新聞，但更重要的下一步是透過人與人的連結，進行口語傳播，深化社會的裂解與對立。這在台灣與香港這兩個在文化和語言上與中國較為接近的地方來說，更適合中國獨特的「假訊息」操作成效。

根據瑞典哥登堡大學主持的V-Dem計畫調查，台灣在「遭受外國假資訊攻擊」的全球排行中排名第一。（取自菜市場政治學臉書）

換言之，相較於俄國，中國雖然在攻擊方上較為混亂不一致，有時甚至「偽裝性」不足，手法生疏，容易被識破，但在內容議題的製造以及攻擊的節點上，卻比俄國來得更廣。從7月爆發的元朗白衣黑道份子刻意攻擊示威民眾等有組織的行動，就不難看出中國結合網路「假訊息」來污衊抗議民眾，以及動員另一方團體進行實體反制的兩手策略。

許多媒體已經傳出在月初北戴河會議後，習近平定調「現階段」不會下令「出兵」香港，中南海已經達成共識暫時「按兵不動」，但10月1日中國國慶前必須解決，不得拖過此一最後期限。果真如此，未來一個多月內，可以預見北京對香港將加重「假訊息」與威嚇雙重手段的力道，同時嚴厲批判外力的可能介入。

從中國打壓香港「反送中」運動所運用的各種策略加以檢視，台灣也應該儘快做好因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