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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澤:真實世界的全民基本收入

楊安澤 2019年09月01日 00:00:00
平白多出一些收入,長期下來確實影響了孩子們的個性,行為和情緒障礙下降,盡責和友善這兩種人格特質變得更加明顯。(湯森路透)

平白多出一些收入,長期下來確實影響了孩子們的個性,行為和情緒障礙下降,盡責和友善這兩種人格特質變得更加明顯。(湯森路透)

保證年收入的想法是1960 年代末期、1970 年代初期美國的主流政治思想。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計畫於1965 年通過,大家頗能接受解決社會問題方案的主張。1968 年5 月,超過一千名大學經濟學家簽署一封聯名信,支持保證年度收入。1969年,尼克森總統提議一項「家庭援助計畫」(Family Assistance Plan),該計畫將為每個家庭提供約一萬美元的現金福利,並配上若干資格條件、做為保證年度收入;當時接受民意調查的受訪者中有79% 支持這項法案。「家庭援助計畫」以懸殊比例在眾議院獲得通過—243 贊成、155 票反對,但隨後在參議院受阻。種種原因當中,有一項是因為民主黨人想要有一個更加強大的計畫。紐約州民主黨國會眾議員威廉萊恩(William Ryan)提出一個相當於今天3 萬3,000 美元的收入底線,原始的法案多年之後進入辯論及重新提議階段。

 

可能很難相信,但是美國有一個州幾十年來都有類似全民基本收入的方案。阿拉斯加州自從1976 年起,因為州有土地獲得數十億美元的石油收入。共和黨籍州長傑伊.哈蒙德(Jay Hammond)有一個創新的計畫—他推動將石油收入放進「阿拉斯加永久基金」(Alaska Permanent Fund),然後每年將基金盈餘發放給州民。他堅稱,這個基金有「保守的政治目的」,制止政府過度支出,並將更多的錢直接分配給人民。

 

阿拉斯加永久基金累積了收益,於1982 年開始支付紅利。現在每個阿拉斯加居民每人每年領到的石油紅利在1,000 美元到2,000 美元之間;一個四口之家在2015 年領到8,000 多美元。石油紅利使阿拉斯加減少了1/4 的窮人,它也是讓阿拉斯加州所得懸殊成為全美第二低的原因之一。研究顯示,石油紅利還增加新生兒出生時的平均體重,並有助於阿拉斯加農民維持生活無虞。由於每年經濟活動增加,它也創造至少7,000 個就業機會。儘管政府歷經多次換黨主政,這項計畫現已進入第36 個年頭,仍非常受歡迎。64% 的受訪者甚至表示,如果有必要補充紅利資金,他們願意接受調高稅率。

 

1995 年,一組研究人員開始追踪北卡羅萊納州1,420名低收入戶兒童的人格發展。然後,發生一些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其中25% 的家庭每人開始收到4,000 美元,他們是切羅基印第安人(Cherokee Indians),附近剛蓋了一座賭場,所以將盈餘回饋給部落的成員。這個意想不到的發展使當地變成一個研究寶庫。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經濟學教授藍道爾艾奇(Randall Akee)說:「要再複製這種縱向研究幾乎是不可能的。」艾奇發現,平白多出一些收入,長期下來確實影響了孩子們的個性,行為和情緒障礙下降,盡責和友善這兩種人格特質變得更加明顯。兩者都與具有工作和保持穩定的人際關係密切相關。這些變化在研究一開始時生活條件較匱乏的兒童身上最為顯著。

 

艾奇推測這種影響,部分原因是由於環境壓力較小,夫妻之間的關係有所改善,酒精消費量下降。艾奇說:「我們知道貧窮夫妻吵最兇的就是錢。」消除這種衝突導致「更和諧的家庭環境」。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經濟學教授艾米莉亞西梅諾娃(Emilia Simeonova)研究相同的家庭樣本,她說:「有很多文獻顯示,要改變孩子的結果,最好是先從父母下手。」她認為:「(增加收入)在父母身上明顯產生改變。我們意識到,即使只多一點點錢就能改變這些事情,改變他們的生活。」

 

2008 年,哈佛大學研究生麥克費伊(MichaelFaye)和保羅聶浩斯(Paul Niehaus)研究國際發展,到海外實地進行田野調查。他們訪問肯亞,所到之處,看到的是援助金遭到浪費:有許多扔棄的水龍頭、未使用的衣服等。他們因而相信,人們更想要現金,遠超過食物、蚊帳、教科書、運動器材、牛、水壺或任何其他東西。那年夏天,麥克和保羅捐出幾千美元給貧窮的村民,並且開始衡量效果。他們發現,拿到現金的村民當中,家暴率下降,心理健康有所改善,人們也開始改善飲食。

 

他們注意到這一點後,加以擴大研究。2012 年,一位朋友把他們介紹給Google.org,後者捐獻240 萬美元幫助他們推動研究。他們越深入評量,越發現顯著的正面效果:人們開始創業,孩子們的體重增加,女孩們更頻繁的去上學,婦女有更多的獨立性。事實證明,提供現金非常有效。與大多數組織不同,他們記錄所有結果後向全世界提出報告。

 

之後,GiveDirectly 募集超過1.2 億美元,有部分用在以新方式配發現金給開發中國家。2016 年,他們宣布要在肯亞西部某地區展開一項為期12 年的3,000 萬美元基本收入試驗。《衛報》有一篇報導說:「GiveDirectly⋯⋯已經向整個慈善界發出震波。(組織)如果想代表窮人要錢,得能夠證明他們比窮人自己還管理得更好⋯⋯(對大多數非政府組織而言)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基本上,如果大多數援助組織別礙事、直接把錢交出去,對全球窮人會更有幫助。

 

如今,因為經濟不平等、就業市場受損和自動化的早期跡象,在全球已經點燃對於全民基本收入的巨大熱情。芬蘭2017 年開始進行為期兩年的試驗,兩千名25至28 歲的失業者每個月收到約660 美元的基本收入,沒有任何附帶條件。印度研究顯示基本收入比現有計畫更有效之後,他們正在積極考慮明年在全國審慎實施基本收入。加拿大正在試行針對安大略省的4,000 名參與者,從2017 年至2020 年提供給個人最多1 萬2,570 美元、夫婦1 萬8,900 美元的資助,並測量其結果。荷蘭和蘇格蘭也都在進行小型的試驗。

 

為了應對大幅削減石油和天然氣補貼,伊朗在2011年實行每年發放約1 萬6,000 美元的全民基本收入。經濟學家衡量了勞動率,發現工作時間沒有減少——反而發現服務業從業人員擴大了他們的業務。由於樣本規模巨大,長時間觀察下來,將具有極大的指標意義——伊朗約有8,000 萬人口,相當於紐約州、加利福尼亞州和佛羅里達州的人口總和。

 

最近,美國出現一項小型試驗。從2017 年初開始,加州奧克蘭的科技公司YCombinator 的負責人山姆艾特曼(Sam Altman)在奧克蘭每個月向一百戶家庭提供約一千美元到二千美元的現金,為期大約一年,以衡量對受助者有何影響。他們的目標是在之後推出一項更大規模的五年試驗。山姆和他的朋友們捐出兩百萬美元,並且聘請研究人員,想看看會有什麼結果。我很欣賞山姆投注資源來研究這個問題,他展現了領導力和遠見。在理想的世界中,我們的政府就應該要有這種能力。

 

基於全民基本收入在知性上和道德上的吸引力,以及迄今在真實世界也實施得相當成功,這激發我們對於全民基本收入的熱情。

 

※本文摘自遠流出版,《為一般人而戰》一書。

 

 

作者簡介:

 

楊安澤 (Andrew Yang)

 

1975 年出生於美國紐約,是哥倫比亞大學法學博士,更是美國史上首位參加民主黨 總統初選的台裔美國人。楊安澤的父母都來自台灣,父親楊界雄是雲林縣元長鄉 人,台大物理系畢業後,在美國柏克萊加大獲得物理博士學位;母親陳玲銖是柏克 萊加大統計學碩士,後來成為藝術家,現擔任台灣粉彩畫協會理事長。 楊安澤曾擔任律師、也曾自行創業投入網路產業,並擔任考試準備公司 GMAT 執行 長。這間公司遭併購後,他創立了非營利組織「為美國創業」(Venture for America), 培訓有雄心壯志的菁英大學畢業生,把他們送到美國二線城市的新創公司,促進各 地區的就業增長和創新。2012 年,他獲選為白宮傑出革新者,2015 年美國前總統歐 巴馬欽點為全球企業家大使,《Fast Company》雜誌評選他是「100 位最具創造力的 商業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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