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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報人物】十字街遇見青年朱一貴 錢真的100%台南物語(下)

陳德愉 2019年10月10日 10:00:00
錢真專寫歷史小說得獎頻頻,她的歷史小說「羅漢門」,今年得了台灣歷史小說獎的佳作(首獎從缺)。(蔣銀珊攝)

錢真專寫歷史小說得獎頻頻,她的歷史小說「羅漢門」,今年得了台灣歷史小說獎的佳作(首獎從缺)。(蔣銀珊攝)

錢真是南投竹山人,母親是國中老師,父親是醫生,這樣一個小鎮上的模範家庭,卻在她國小六年級時驟然改變,父親血癌過逝,那時她最小的弟弟只有兩歲。

 

「常有人對我說,妳爸爸真可惜…」她低語。

 

「我媽媽為了養活我們三姊弟,白天上課,晚上還在家裡開補習班,非常辛苦。」身為長姐的錢真,除了幫忙照顧弟弟們之外,其餘的時間都拿來讀小說了,她沈迷於俄國小說家的世界,「尤其是屠格涅夫的『父與子』。」她說。

 

1995年錢真進大學,那是總統直選前一年,全台灣都為「台灣人第一次當家作主」在發燒,「我們社團決心要讀完市面上所有的台灣史書籍。」她說。

 

1995年錢真進大學,那是總統直選前一年,全台灣都為「台灣人第一次當家作主」在發燒。(蔣銀珊攝)

 

他們用的方法很簡單,每個人讀一本,然後來為同學們「講書」。對於沒有任何史學訓練的年輕人來說,這方法雖然囫圇吞棗,這熱血的經驗卻是最珍貴的,雖然沒有辦法生出學術的花朵,卻讓這批年輕人產生終身的信仰,講述台灣史從此成為錢真生命裡的一個信念。

 

「台灣的歷史」裡面還有好多好多年輕的回憶,「上大學的隔年(1996年)就台海飛彈危機了(為對抗台灣總統直選中國宣稱在對岸部屬飛彈),學長說,我們要有所行動。」錢真對我微笑著,學長宣布「我們要來燒五星旗」,指示錢真準備道具,「可是五星旗要去哪裡買?」錢真一愣,沒有人知道五星旗要去哪裡弄來,最後錢真只好自己畫一張,和同學們一同「帶去宵夜街的街口燒。」。「大家(路人大部分是學校同學)就在我們旁邊走來走去,好奇地看我們幾個人在馬路上燒東西。」

 

 

3百年前的武裝起義 是一群青年追求自由的浪漫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有參與歷史的十分鐘,機會難得,錯過不再。只是每個人參與的方式不同,有人上街抗議,有人在路上燒東西,也有人揭竿而起,呼嘯過荒野,帶著兄弟們舉槍刺向統治者們的心臟,讓自己凌遲死亡前的吼叫,充塞這永遠不再的空間。

 

錢真寫的就是這樣一群年輕人的故事。「我想要寫的,是這樣一個行動,如何改變了他們自己,在他們生命裡的意義。」她說。

 

錢真告訴我,這群三百年前的年輕人,是如何激勵她的。

 

位於台南市開山路的小南城隍廟,相傳二城隍就是「鴨母王」朱一貴。(錢真提供)

 

「我每天都會帶孩子去公園,公園裡的聊天團體有和我一樣帶著孩子的主婦,也有阿公阿嬤帶著孫子。他們會來問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告訴他們我以前是老師,他們就會對我當主婦不以為然,會告訴我『和孩子培養感情都是假的錢才是真的』——要我趁還能賺錢時快出去賺錢…」

 

「然後他們又會問,妳沒有去上班,妳先生一個月賺多少錢呢?」對於阿公阿嬤一腳踹開大門式的提問,錢真只能無奈地回答:「是普通的薪水。」然後阿公阿嬤竟然扳起指頭算算她家的人數,就在公園裡當眾宣布了一個「很接近的數目」。

 

他們每見到錢真一次,就念叨一次,最後錢真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否定我的生活方式?」

 

直到現在大女兒都念國中了,「從來沒人問過我的名字。」錢真說:「在學校也是OO媽媽,感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

 

直到現在大女兒都念國中了,「從來沒人問過我的名字。」錢真說:「在學校也是OO媽媽,感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錢真提供)

 

「雖然知道自己立志寫作,但是沒有收入,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版,常常前途茫然。」她說:「所以,當我寫朱一貴時,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是我在寫他,還是他在給我力量。」

 

朱一貴和他的朋友們可以是男性兄弟,也可以是女性的姊妹淘,歷史在這裡穿越了。

 

「我現在走在台南的街道,腦中都會浮現三百年前可能的景象,想著三百年前朱一貴和他的結拜弟兄是這樣走過去,或是立在某個屋簷下,覺得自己其實是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錢真站在「十字街」路口,牽著還不到腰高的孩子向我告別,「有空來台南走走啊!」她說,車陣人群湧來,母子倆便在我眼前消失在洶洶而來的歷史記憶裡。(回顧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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