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醜聞婚外情是典型的劇情設定，各位讀者有沒有想過，這種讓男主角「戴綠帽」的劇情曾真實發生在江戶時代的某位天皇身上。這位遇上「男人最痛」的天皇，是後陽成天皇，他見證了統一日本的豐臣家沒落，由德川幕府接掌天下大權的歷史時刻。這位獲得豐臣秀吉照顧扶持的天皇，怎麼會遭受「戴綠帽」的奇恥大辱呢？這要從他治下的朝廷風氣說起。

雖然在不少人心目中，豐臣時代就是侵略戰爭的代名詞，歷時七年有餘的朝鮮戰爭耗盡了這個政權的元氣，但從文化史的角度而言，它卻仍然是以絢爛堂皇著稱的文化復興時代。以黃金茶室為代表的茶道文化，還有和歌、連歌的復盛，都是依賴這十多年國內政治安定而成就的。

受惠者除了秀吉本人與他的豐臣政權，還有一直追求通過文化文藝的復甦，回復權威的朝廷與後陽成天皇。在豐臣政權大力捐助下，天皇與他的後宮，還有侍奉天皇的貴族們，得以重享往日的文化宴會，可謂夜夜笙歌，風流逍遙，戰國時代的苦困日子早已被拋諸腦後。

然而，困苦生活造成的風紀敗壞問題，卻沒有隨著生活安逸而消失，仍然殘留在宮中。而且，宮廷裡雖然逐步恢復了文藝活動，但由於戰國時代的阻隔，新的文藝發展仍未產生，反而是以「回想昔日王朝的輝煌」為主調。其中，《源氏物語》成為天皇和貴族愛讀的文學作品，做為他們追思往昔風流生活的憑藉。後陽成天皇萬萬沒有想到，這會成為他的惡夢。

那時的禁宮裡，後陽成天皇與其他時代的天皇一樣，身邊盡是一群女官，從天皇的起居飲食以至性生活，都由這些貴族家庭出身的女性來負責。當時的後宮沒有後來江戶城大奧那樣的禁令規條，因為所有的女官都知道自己是為了侍奉這個國家的最高代表而存在的。也因為這個原因，天皇的女官通過自己的家族出身來劃分階級，然後互相監督。

前文提到的各種文藝宴會，天皇與女官自然會積極參與。表面看來是純屬詩文歌舞的交流活動，但隨著交流日趨頻繁，女官與天皇以外的男性貴族的接觸也變多，結果讓天皇痛心疾首的禁宮醜聞便被揭發出來了。

時間是一六O九年七月。揭發的過程已不可考，只知道有五名獲天皇寵幸的女官與十多名中上級男性貴族有染，而且是多角戀的關係。更讓天皇難堪的是，這十多名貴族中不乏自己重用的臣子。換言之，天皇心愛的女性與自己寵信的臣下聯手給了天皇最大的羞辱。

德川家康的介入與處斷

五名女官與十多名男貴族有染的醜聞，如果發生在今日社會，足以讓各大媒體日夜追蹤報導。幸好在那個時代，醜聞只在宮中擴散，但這宗十分火爆的事件很快也傳到了幕府前任將軍．德川家康那裡 ( 他當時已退休，被尊稱為「大御所」)。

事實上，早在這醜聞的幾年前，後陽成天皇的後宮便有過幾次零星個案，也是由德川家康協助處理。只是當時涉案的女官身分低，而且人數少，沒有鬧成大事件。

可以想像當時天皇後宮風紀敗壞的嚴重性，而且這些事件都出現同一個名字─豬熊 ( 山科 ) 教利。這位中上級貴族是在天皇身邊侍奉頗久的人物，但操守紀錄不好，不難想像他利用了天皇的寵信。

一六O九年的醜聞，規模之大，前所未見，豬熊教利再次榜上有名，終於驚動了天皇、太后、其他女官和德川家康。身為最大受害者，天皇本想將涉案的貴族、女官通通處死，以解怒火，可見他對於受到這般羞辱，有著何等憤慨。但他心知不能無視剛成立的幕府，便命令幕府協助。

不過，家康與幕府卻不打算按天皇的心思處理。家康在回覆天皇時提到，醜聞顯示宮內風紀問題不是一兩天的事，殺人無助於解決問題，同時也會損害天皇的仁德。言下之意，迂迴地指責了天皇沒有管好自己的後宮，本身也失責，殺人解恨只會顯得天皇德行有虧，有損王威。結果，家康代替天皇處理了肇事人等，五名通姦的女官被流放孤島，了此殘生；至於輕罪的貴族，不久後還獲得家康赦免。

至於豬熊教利，在事件曝光後便與另一名同樣重罪的貴族潛逃到九州日向國 ( 現在的宮崎縣 )，之後被抓捕歸案，兩人最終在同年十月被押回京都，均被家康判處死刑，在京都上善寺伏法。醜聞雖然就此了結，但是最大受害人後陽成天皇受到如此大的羞辱，卻不能順意處決肇事女官和貴族，反而遭到家康與幕府暗諷、批評，更讓他感到鬱悶無趣，心灰意冷，於是在同年底，便向幕府提出有意讓位給三皇子 ( 後來的後水尾天皇 )。

家康與幕府對此也本無異議，只是家康當時希望自己的小女兒市姬，能在三皇子成為天皇前，確定成為他日後的妃子，可是正當天皇讓位幾近決定之際，市姬夭折而死，使得家康要另想方法。為此，家康與幕府對後陽成天皇的讓位準備工作喊停。最後因為後陽成天皇再三派人催促，終於在四個月後(一六一一年三月底)成功讓位，迎來解脫的一天。

*本文摘自《 解開天皇祕密的70個問題第一部+第二部套書 》，時報出版 出版。

【作者簡介】

胡煒權

香港人，日本國立一橋大學博士。

2007年獲得日本文部科學省國費留學金留學日本，2010年取得日本廣島大學碩士（歷史與文化遺產學）學位，專攻日本中世史（專治戰國史），於日本國內的學術期刊發表六篇論文、並於多個研究會上發表研究報告。現為戰國史研究會、東北史學會、地方史研究協議會、日本歷史學會等學會會員。

著有《明智光秀與本能寺之變》和《日本戰國織豐時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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