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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肇松新聞工作半世紀的非典型自傳「行間字裏」之六 

黃肇松 2020年06月10日 07:00:00
 23歲時,誤推了新聞局一扇門,黃肇松展開在國內外夙興夜寐的11年公務生涯。自己形容「把青春獻給了國家社會」。(圖片/作者提供)

23歲時,誤推了新聞局一扇門,黃肇松展開在國內外夙興夜寐的11年公務生涯。自己形容「把青春獻給了國家社會」。(圖片/作者提供)

推錯一扇門,進了新聞局,遇到他們…… 

                                        

人生在世,前程難料。有人認為人生如何早已注定,也有人説奮發努力终會成功。總的來説,一個人一生開步怎麼邁出?走到彎路或十字路口又要轉那個方向?決定都在自己。而在其後的人生旅途中,總會遇到這些人、那些人,有時得到助力,有時則遇上阻力,但成敗仍在自己手中,不能怨天尤人。常有友朋認為我雖然出身鄉土農家,但出道算早,也符合世俗界定的平順標準,對其過程「願聞其詳」。

 

所有的過往都是歲月的恩賜。作者在本章及下章,將回憶大學畢業後,如何走出與社會接軌的第一步,遇到那些人,做了那些事。為未未來的新聞工作又打下㸃什麼基礎。在提筆憶述之前,近讀唐朝天寶年間「邊塞四詩人」之一髙適的作品《別董大》(註:係指董庭蘭),心有所感。詩曰:

 

「千里黃雲白日矄,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人生旅途應掌握好專業轉變 

 

台灣此時此刻,若要論無人不知的聞人,我以資深新聞工作者的觀察,當推庚子年初迄今新冠肺炎防疫指揮官陳時中。陳部長早年参加健保和公衛工作,當時我主持編務的《中國時報》偶作報導,頻率不高,是兩個不同的專業生涯交會僅有的「擦邊球」,卻從未謀面。孰料二、三十年後,我會在社論、專欄和回憶錄中,深論何以世衞組織秘書長譚德塞無需把台灣視為「國際防疫孤兒」,更無須處處歧視台灣的防疫作為。

 

陳時中與媒體廣泛結緣,是因他在人生旅途中,掌握了幾次專業上的轉變。他在1970年代後期開始作執業牙醫,如不轉跑道,現在就是台灣超過一萬五千位牙醫師之中的一名資深牙醫師,除了病人外,識者恐怕有限;又如果他在1990年代經民進黨提名獲選不分區立委,會有一些人知道他是來自牙醫界的民代,影響恐怕也不會太大。陳時中應該很慶幸他自己選擇的轉變。從1990年代開始參加全民健保的獻策;其後,進入體制內擔任前衛生署副署長,接觸公衛事務;2017年接任衞褔部長,引用「醫療是服務業」的醫師誓言,推動公衛疾管及健保以迄於今。他從單纯的牙醫界轉往複雜的公衛界,確實是他個人重要的轉道。迄今也算是成功的轉換。 

 

作者参加民國59年高考新聞行政科,是在服預官疫時一位連長嚴詞督促之下成行。92年曾回基地重温舊夢、追憶故人。(圖片/作者提供)

 

引用宋朝詩人辛棄疾的名詞《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前半段是旌旗蔽天、功名壯盛,後半段則回首前塵、怡然自得。詞曰: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觮,漢箭朝飛金僕姑。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這首詞如把詞首「壯歲旌旗擁萬夫」改用「白色巨塔擁醫護」領頭來填新詞,倒也符合防疫迄今,陳時中帶領的防疫中心篩檢七萬多例,有時一個病例是陽是陰,要篩檢數次的「疫情洶湧」情狀。如磐石艦官兵染疫風波,一度傳出社區傳染的髙風險,引全民憂心,所幸仍賴專業化險為夷。

 

各個專業都力尋其崇髙目標

 

至於對照我的新聞生涯,確與醫療照護或文治武功頗異其趣。當然,在專業的追求上,存在各自的目標與體驗。以新聞的報導和評論而言,俗諺:「文章千古事,筆墨四時春。」書畫只是記載或描刻時情時景,猶如過眼烟雲。到了大文豪杜甫筆下,對為文者的要求和期許提髙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作者皆殊列,名聲豈浪垂。」(杜甫《偶題》首句)。文章是要對千秋億眾負責的,褒貶之間格外需要縝密愼重、求真求實、允執其中,不像「文臣武將」的一時功過,或醫療白袍師的專注病患而已。因之,詩聖斷言:文章既為千古事,是要經嚴格考驗,無法浪得虛名的。

 

老杜博覧群書,極善詩文,涵渾汪洋,千態萬狀。後世習文者只能心嚮往之,努力學習,實不能至。我就是其中之一。大半生新聞生涯,借用辛棄疾《鷓鴣天》的詞意來形容,只是「壯歲鉛字達萬組,煮字療飢追往事。」至於在字裏行間如何煮字療饑的新聞工作的過往,是後話了,容後再述。在那之前,我在大學畢業後,把十來年的青春歲月獻給了新聞公務工作,自己視之為未來的媒體生涯的「期前訓練」,訓練過程是否夠紮實?內涵是否夠多元?方式方法是否有創意?對我其後無縫接軌媒體實務是否有助益?總結而論,我這階段的體驗對後之來者是否具任何啓發意義?常犖繞我心……。憶往是回顧省視的巨帆,兹請讀友登帆出發檢視。

 

踏入公務界是連串意外組合

 

其實,我踏入公務界是人生道路上一連串驚奇意外的組合。我早年的人生規劃是所謂的「三分之一哲學」,前期三分之一讀書硏習,中期三分之一媒體實務,後期三分之一讀書教學。民國59年春大四下學期伊始,我先考上政大新聞研究所,繼通過留學考,自認該考的都考了,就等畢業服完預官役,回校讀書。那陣子基本上是逍遙度日。直到春末某日,在校園巧遇一位已通過髙考人事行政科的早一期政大東語系學長,勸我參加夏末髙考新聞行政科,給了個旣務實又現實的理由:「考了新聞所再參加新聞行政髙考有如搭直通車,還有四天考試假可 作整修。」

 

於我,應考本屬可有可無。但學長隔幾天就打電話到宿舍來詢意向,熱情可感,遂完成報名。旋於7月初向服役所在的台南縣官田陸軍新兵第八訓練中心報到,也向連長報備髙考事。一個多月緊湊嚴格的軍官團訓練結束後,回到連隊加入訓練新兵的工作,相對舒緩,逐變懶散,總覺得難以提調奔波北上應考的意志。考期漸至,出身1961年在聯合國壓力之下來台的泰北孤軍一員的閻建生連長,一直未見我的假條,詢明原由竟是如此這般,當下痛斥我:「當年我們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現在你掌握自己的命運,對國家最髙級的考試,竟如此看待,你如何對得起國家、社會、師長、父母和你自己。」

 

閻連長辭嚴義正的醍醐灌頂深深的感動我。相處僅僅兩個月出頭的閻連長,臉上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焦切和痛心,迄今猶歷歷在目,感懷心內。他導引了我與社會接軌的第一個意外。9月中旬懵懵懂懂的從台南奔到台北「趕考」,旣不知如何準備,似也無從準備,噩噩渾渾噩噩的考了第一天四科,包括國文(含公文寫作)、外文、憲法及國際組織與國際關係,只能就平日涉獵所得盡其在我。返住家檢視,感覺尚稱順利,鼓舞了第二天應試新聞專業科的動力,自覺更入佳境。考完就回台南官田繼續練兵,在口令聲、靶場槍聲和營房内叼叼生活声中,日子漸漸的過去,對髙考結果的紀掛也慢慢的淡了。

 

半天就醒來的59年髙考榜首夢

 

那年11月底秋去冬來時分,來自台東的新兵訓練梯次結訓後,得到幾天休假,我上台北訪友逛書店,仍借宿在和平東路2段96巷師大宿舍松元二哥的單身房。翌日早上仍在補眠,突聞敲門声,隔隣國文系方祖燊教授的家務幫手阿珠小姐説:「黃先生,你有電話。」當時二哥家中未裝電話,但髙考報名需留電話,以備聯絡上不時之需。經二哥情商,獲方教授慨允把家中電話「借」給我登錄在髙考報名表上。我一直感謝方教授當年的協助。

 

我接了電話,對方是位女士,很客氣的表明身份是:「考選部職員。」接著她問了一個讓我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問題:「請問你有沒有比較正式的衣著?」時値初冬,我著夾克和牛仔褲北上,但帶了軍裝回二哥家洗燙。女士聽了說:「應該可以。」然後揭示謎底:「我們今天中午過後會公佈今年髙考榜單,你有可能是所有類科的最優等。但因二十多萬人競試激烈,有待最後統計比分確定。如果是,台視記者可能在兩三㸃之間來訪問你。」

 

雖然這是類似古時所謂的狀元,但記憶中我並沒有欣喜若狅、不能自抑,只是到巷口小舖花五塊錢修剪一下阿兵哥型平頭、以正儀容,但到了下午四點仍不見記者到訪,我知道狀元必另有其人,我也沒有憂悶上身、無法自持。只是傍晚二哥下班返家後,我告知我的半日狀元夢的起落。他邀我一起步行到和平東路師專附小大門邊上的退役老兵老金的麵攤,叫了兩碗大滷麵和一些滷菜,賀我(中金榜),也慰我(失狀元)。之後,我一夜無夢到天光。

 

《中國時報》刋登59年高考榜單。都市計劃科領頭,新聞行政科随之。作者的榜首夢只维持半天。(圖片/作者提供)

 

翌日看《中國時報》刋登的榜單,果然榜首是榜上列名第一的建設人員都市計劃科的黃華勛,我是列名第二新聞行政人員優等第一名,大概就是昔時所謂的「榜眼」。我從沒見過黃先生,也不知道有沒有「同朝為官」,但50年後仍恭喜他。這個意外没有在我往後半年多的軍旅生涯,激起什麼漣漪,民國60年初,受國防部徴召擔任廵廻教官,三人一组在苗栗、台中縣市、彰化、南投及金門的軍中及民間巡廻演講四個多月,我的講題是國際現勢及我國因應之道。當時我國在聯合國的處境已山雨欲來,是演説重點。

 

入研究所前又逢人生轉折考驗

 

60年7月盛夏退伍。鼎松大哥在家鄉苗栗招募了兩班準國中生,由我教初階英文,賺了一些學費,就北上政大完成新聞研究所的入學註冊,作好迎接政大「第五年學習」的準備。卻又面臨人生另一個意外。突接考選部通知到行政院新聞局報到。我有點不知所措,再次請教當年説服參加髙考的東語系學長。他的建議仍然很務實:研究所畢業還是要找工作,這個通知要好好處理,為自己的未來保留一個機會。

 

仔細思考之後,心生一個自認是縝密周全的「辦法」:向新聞局申請在學期間保留職缺。一個周五下午致電新聞局人事室,接聽電話的是人事助理,政大早我一屆的新聞系學姐蔣黛。她認為還沒有到職,就要申請保留,事情複雜,恐怕不是電話可以解決的。建議我周一上午到新聞局找找人事室主任羅德湛主任直接面談。詢以人事室怎麼走?蔣小姐扼要回答;「很簡單。進了新聞局大門,右轉就可以找到了。」

 

在那之前,我只知道新聞局是在行政院廣場邊上沿著忠孝東路頭上的一棟紅磚長樓,卻從未進去過。周一上午到了忠孝東路新聞局,也看到一扇玻璃大門,照蔣黛指引,推門右轉,一條直通到天津街的長廊,辦公室都在左侧,獨不見人事室門牌。踟蹰間,推開掛着國際宣傳處門牌的辦公室木門,正要問路,突然有人喊我,一看是新聞局專員、政大東語系阿拉伯語兼任副教授張祖澤博士。我如見救星,急問人事室怎麼走。張老師大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說:「不要管人事室了,我們處長等你快十天了,我陪你到他辦公室。」

 

推錯一扇門  進了新聞局 然後……

 

當時新聞局國際宣傳遽處長崔寶瑛,同事尊稱他為「寶公」,我選修過他在政大新聞系開授的「新聞英語」,待人親切和氣,總是為人設想。聽我說明想來辦「保留」的種切,崔處長以北平腔國語快速的說:「讀書是好事,你們客家人重視晴耕雨讀,祖訓是天下第一等好事還是讀書。但是,我們現在在聯合國打仗,新聞局作為主要後勤機構之一,溝通全球新聞界人士,需人孔亟,或者,你就邊讀研究所,邊來工作。走,我們就去找羅主任。」

 

羅主任筆名「羅盤」,以深研「紅學」(註,紅樓夢)聞名當時藝文界。聽了崔處長讓我「半工半讀」的安排,顯得很猶豫:「這恐怕不符人事規定𡂿。」崔處長依舊快人快語:「老羅,我們在紐約UN打仗,後方支援急需人手。這樣吧,肇松讀硏究所的時程拉長一點,每年選課平均些,如白天上課,晚上一定回來把公事做完。」羅主任不再堅持,囑咐我一定要以公務為先,我當然表示將為所應為、為所當為,絕不會為所欲為、顛倒先後次序。

 

就這樣,推錯了一扇門,進了新聞局,改變了我的青年人生。蔣黛事後告訴我,新聞局大門有兩個,她指的是從忠孝東路口進入,隔著廣場,面對行政院大門的正門,而我錯推的是忠孝東路上的侧門。如我從新聞局正門進來右𨍭到人事室,先見到羅盤先生,以他的認知和堅持,結論一定是:那你就讀完研究所再來囉,再見!如我先專心讀完研究所,極大可能就直接進入媒體界,就不會有這奇特的11年新聞局之旅了。崔、羅两先生和蔣小姐俱已作古,他們都是改變我與社會接軌的早期推手,無論力道重輕,我感念迄今。

 

遇到新聞界大老魏景蒙局長

 

進新聞局關關難過關關過,最後一關是局長的英文口試。當時的新聞局長是新聞界和政界雙棲聞人魏景蒙先生。他先要我作扼要的自我介紹,其後問我對中華民國國際宣傳的看法並提建議。口試前後20分鐘,看魏先生表情似尚滿意。當時甫結束駐阿根廷新聞參事任期返局任顧問的沈杉先生也在座,他頻頻點首的神態,我記憶猶新。我告辭欲退出之時,魏局長突然問我:「聽你的英語,好像有點歐洲腔?」我坦白從寛:「我大學主修土耳其語。」性格開朗、風趣幽默的魏先生呵呵笑説:「好,好,橫跨歐亞兩大洲。」

 

1971年夏,黄肇松(右三)誤推左邊這扇門,進了新聞局國際處美洲科。其間與部分同仁合影右起徐世棠、黃宏基、鄒元孝、蔣黛、前坐者李紹華。另五位同仁未在場:官𪊴成、陳妙行、賴茂男、廖文光、吳大敬。(圖片/鄒元孝提供)

 

我是1971年9月1日正式進入新聞局的六職等科員,派在國際宣傳處第一科(美洲科)工作。立即投入聯合國席位保衞戰的後勤支援事宜,就是透過國際媒體爭取世人的瞭解與支持。經過所有的努力,10月25日席位還是不保,台灣頓成國際孤兒。悲愴的歷程,第5章已作敍述,此處不再贅述。但経經此天翻地覆的翻轉,加上數月後,美總統尼克森赴中國大陸訪問,推動關係正常化,台灣更是風雨飄渺,她能不能活下去?又要怎麼活下去?成為國際注目的焦點,來台採訪的各國記者絡驛不絕,工作更爲從繁重,研究所的功課,我只能利用周日趕工加油。

 

1970年代新聞局對外宣傳重點是「十大建設讓中華民國快速開發成長」。新聞局文宣資料原為九大,加上後來的核電廠為十大。(圖片/新聞局資料)

 

1972年3月下旬,美國來了個重量級媒體採訪團,赫斯特報系(Hearst Newspapers)總裁小赫斯特(Randolph Hearst Jr.)親率報系外交記者10人訪問團訪台,作全方位徹底採訪。對美國新聞界深刻瞭解的魏局長當然知道此團份量,在宴請小赫斯特一行前夕,特別找主持接待的聯絡室副主任姚雙和協同接待的我到他辦公室作𢑥報。我當天日記中記載魏先生和姚雙一段中英混合的對話,頗可顯示魏局長的開明作風與勇於承擔:

 

魏:赫斯特記者團一切還好吧?

 

姚:So far so good  , but- - -

 

魏:Big but , or small one?

 

姚  : Depends.

 

魏 :説清楚。

 

姚 :腦筋靈活、文筆犀利的赫斯特報團首席記者湯普森要求率團專訪監察委員陶百公,有些單位不放心。

 

魏局長聴完後,提高聲量說:「什麽話,他們是我們新聞局接待的客人,也就是國家的客人,要去看什麼,要訪問誰,都完全尊重,沒什麼可不放心的。」

 

聆聽陶百公給美記者團上課

 

當時的政治氛圍,陶百川先生長期提倡自由、民主、人權,「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常被視為「問題人物」。兩天後,姚雙和我陪同赫斯特記者團前往在新聞局對門的監察院內訪問陶百公,我向他自我介紹,他把我拉到一旁,扼要問了當下我國與美國關係發展情況,随即坦然告訴以首席記者湯普森為首的美國記者們,從1971年夏初起,台灣為保衛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席位,「拚命在前方打仗」,白宮卻拚命在扯我們後腿,還派國安顧問季辛吉秘訪北京,推動關係正常化,這是對友邦的背離行為,很不應該。

 

美記者紛紛點頭。湯普森帶頭開問:「陶先生,你的問政,國內問題和外交問題是不是有兩套標準?」陶百公回答:「只有一套標準。對內政問題,評論時政,是為了追求進步,維護人民權益;在外交的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義理”乃是唯一的評斷標準,也是為維護人民的權益。」赫斯特報系記者們報導多篇,有助美民眾瞭解「國際孤兒」的心境和堅持。陶先生接受訪問,貢獻良多。這也是我進新聞局後,親聆陶百公讜論的第一次,印象深刻,迄今難忘。至於1988年我返台任《中國時報》總編輯後,請益機會更多,容後再述。

 

我國離開聯合國後,外國記者頻密來訪。作者曾陪同美記者團訪監察委員陶百川。聆聽他給記者們上一課。2002年8月百公以101歲髙壽辭世,作者撰長文追悼。(圖片/中國時報提供)

 

錢復37歲打造新聞局新局面

 

1972年5月26日,立法院投票通過行政院蔣經國副院長繼嚴家淦出任院長。魏景蒙先生6月1日交卸新聞局長之職,時年65歲;接任的是37歲的外交部北美司司長錢復博士,開啓新聞局一個新的世代。他出任中華民國部長級職務時之年輕,史無前例;對工作的熱情和對創新的追求,亦鮮有人可比。其後,因建議酌刪蔣夫人評尼克森的一篇文章的若干敏感段落,得罪原執筆者—蔣夫人的姨甥孔令侃顧問,在職三年後離職返外交部任常務次長。

 

誠如本章開頭所言:人生在世,前程難料。當時,局裏局外都為錢復叫屈。而他對前程應該已有定見,且年方40,對調職事並不太在意。離職當天,新聞局駐紐約新聞處主任陸以正發了一封英文函件給他:「你擴大了海外的工作,大幅增加了印刷和視聽的資料,最重要的是將國內過去電視、廣播、電影業的混亂狀態予以相當的整頓。此等成就得來不易,換一個人做可能會碰撞得鼻青臉腫,而你則使各項工作獲得大幅進展。」(錢復著《錢復回憶錄》卷一293頁)。這段敍述應該是畢生以未曾出任新聞局長為憾的陸以正的肺腑之言,也是大多數新聞局同仁的看法。

 

1972年6月,37歲的錢復(右)從魏景蒙(左)手中,接下新聞局長職務,由時任政務委員周書楷(中)監交。錢局長一年後,將作者從科員逕升科長。(圖片/《錢復回憶錄錄》)

 

錢復在回憶錄中還説,到新聞局䝰非常年輕,局內單位主管和副主管都比他年長,起初局內「確實有些不平之聲」,但因他婉謝新聞局替他租官舍,更反對名義上租用後若干年就可換為己有,經局內同仁轉輾相告,短期內就接納了他,樂與共事。對當時處於人少、錢少、責任重的新聞局,他也致力提升同仁士氣,包括對經濟上有急迫需求的同仁從特支費提供紓困,以及提拔同仁適才適所。

 

25歲任科長  思考如何實至名歸

 

錢局長擧我為例。他說:「我將國際宣傳處第一科科員黃肇松,逕升為該科科長。肇松兄當時主辦美國相關業務,思慮精密,文字暢達,很繁複的問題經他分析,都成為簡明易懂的文字,工作上也屢有創見,他的升遷也許快了一點,但確是實至名歸。他以後轉入媒體服務,也有非常傑出出的表現。」(《錢復回憶錄》卷一203頁)

 

我出身農家,特别欣賞南宋詩人陸游詩作《游山西村》,尤其是傳頌千年的上半首: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鷄䐁。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陸游此詩表面寫景,深意述情。提醒眾人事情的發展趨向總是往前的,但是不可視為當然,因為前程常見曲折。25歲的我,受提拔為中央部會科長,總難免也有「不平之聲」。錢博士説「升遷也許快了一點」,應該就是一個明確的提醒,只有謙遜對待、堅定往前、全力以赴,化解不平之鳴,方能安抵「花明村」。為了做到他對我「實至名歸」的評語,我是怎麼做的?如何持之以恆?其中又有何值得參考之處?……都請容下章再述。

 

金馬奬1962年由新聞局首創,後交文化局,其後又回新聞局。錢復致力提高其在國際影壇地位,後來金馬奬甚至邀請美巨星依丽莎白泰勒(右二)前來頒獎。(圖片/新聞局資料)

 

《 作者素描:黄肇松 的唯一:新聞 》

  

黃肇松「矢志新聞工作」,是從小學五年級投稿《國語日報》學府風光版開始;省立苗栗中學初中部期間任《青年戰士報》校園記者;髙中時任《中央日報》苗栗特約記者,並任《苗中青年》總編輯及《香港工商日報》市聲版特約作家,是黄肇松少年時期對新聞採、寫、編的探索。
       

考入政治大學東語系讀語文,常常出現在政大新聞舘,把新聞系當「輔系」,後考入政大新聞研究所的「正途」,為其後的新聞工作紮基。
     

黃肇松的「廣義的新聞工作」,從通過髙考,進入行政院新聞局開始。為國內外的媒體記者提供資訊服務,歷任科員、編審、科長及駐紐約新聞處一等秘書。
     

1982年轉入中國時報集團在紐約創刋的《美洲中國時報》工作,歷任主筆、編譯主任、副總編輯兼採訪主任。後任《中國時報》駐紐約特派員。前後在紐約從事新聞相關工作11年。
     

1987年返台,開始他在台灣大開大闔的新聞實務工作。先後任《中國時報》副總編輯、總編輯、社長,中時報系總管理處執行副總經理、總經理,常務董事兼《時報周刋》董事長。2008年從時報退休,任職27年。其後,先後被聘為中央通訊社董事長、《台灣中華日報》董事長。其間曾獲世新大學聘為專任客座教授,執教六年。
     

從嚮往新聞到讀新聞、做新聞、教新聞,一以貫之,新聞,是黄肇松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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