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從北、反日、疏美、親中「陽光政策」破產

秦胆 2020年06月27日 07:00:00
此次朝鮮半島新一輪對立態勢讓文在寅自詡的半島和平斡旋者角色大為褪色,也宣告「陽光政策」的再度破產。(湯森路透)

此次朝鮮半島新一輪對立態勢讓文在寅自詡的半島和平斡旋者角色大為褪色,也宣告「陽光政策」的再度破產。(湯森路透)

詭譎的朝鮮半島與失敗的外交

 

繼金正恩因健康問題神隱之後,北韓詭譎的局勢再度牽引東北亞的目光。十六日,朝鮮炸毀南北共同聯絡事務所大樓,十七日起派遣多名軍人前往非軍事區域空置的哨站,十八日開始修復此前被炸毀的前線哨所並推進對韓國散發大量傳單的籌備工作。朝鮮方面表示,這一連串敵對的動作是為抗議韓國縱容「脫北者」散發反朝傳單的反制。

 

除卻金與正權力異動說外,透過向韓施壓對美表態,要求其放鬆制裁以緩解經濟窘境應是此舉更深一層的原因。在新冠疫情爆發不久朝鮮便關閉了與中國的邊界,朝中貿易銳減,和二〇一七年以來聯合國對朝制裁叠加,朝鮮的經濟狀況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而過去兩年來棄核和鬆綁制裁相連結的談判中,朝鮮方面認為已方讓步並未取得理想的對應效果,遂轉向強硬姿態。

 

本次炸毀的共同聯絡事務所是二〇一八年文金會的成果之一,兩韓依據《板門店宣言》設立的聯絡點具有和平對話的象徵意義,炸樓也是在打臉文在寅和解政策,根據民意調查機構Realmeter的數據,截至六月十七日,文在寅的的支持率為53.4%,創近三個月來的最低支持率,聯係此前押寶兩韓和解的態度來看,文在寅的外交路線嚴重受挫。

 

在緊張與和解間擺蕩的半島

 

 

半島緊張信號早已有跡可循,二〇一九年二月川金會宣告談判破裂,三月一日韓國紀念三一獨立運動百年之際朝鮮方面便反應冷淡,八月十五日文在寅在光復節七十四周年活動致辭時喊話朝鮮,希望在二〇四五年韓國脫離日本殖民百年之際實現半島和平統一。朝鮮卻並不領情,和平統一委員會發言人次日透過聲明揚言不想再與韓國當局打交道,批評韓國妄想軍演結束後對話局面就會自然而然地從天而降,企圖在朝美對話框架外探頭探腦、坐收漁利。

 

兩韓對話之路的再度關閉讓半島局勢回到二〇一六至二〇一七年的緊張起點,彼時北韓一共發射了十七次共二十枚的導彈和一次氫彈試爆,聯合國安理會也相應的接連通過了四次對朝制裁決議案。二〇一八年初,半島局勢峰回路轉。一方面是聯合國對準朝鮮的整體經濟、切斷朝鮮進出口路徑的最強力制裁,另一方面是非典型總統川普包括有限打擊選項在內的極限施壓,讓金正恩陷入被動,因此在二〇一八年初朝鮮方面突然釋出和緩信號,表示願與美韓交流、和解,隨後的三次文金會和三次川金會也再次脈絡下展開。

 

兩度春秋過去,儘管朝美、朝韓經歷了數次會談,在關鍵性的項目上卻仍無實質性的成果,北韓仍未棄核,兩韓也未簽署和平協議,這一定程度上是談判策略所致。美韓側重點不同,美方注重朝鮮棄核的推進,其進度與解除聯合國制裁相連;韓方注重的是朝鮮半島的和平進程,終止《停戰協定》簽署《和平協定》,結束對峙狀態。此外,韓國的目標還受制於美國,如果朝韓雙方關係和解步伐太快,美方會認為和解議題干擾到棄核議題,會要求韓國方面配合步調,這也是朝鮮方面的可乘之機。

 

當然,根本上來看,美朝雙方互信薄弱導致要價極高,川普期待金正恩實行「全面、不可逆、可核查」(CVID)的棄核,而核武又是金家王朝的永續、和美韓中日討價還價的王牌,如何消解朝鮮恐懼並做出足夠程度的補償是極大的外交難題,正如約翰·波頓在其新書The Room Where It Happened: A White House Memoir中所批評的,川普的朝鮮外交成功率為零。

 

約翰·波頓在新書中批評了川普對朝外交。(擷取自The Room Where It Happened: A White House Memoir


本次炸樓動作也再次證明,彼時金正恩的突然的和緩姿態非真要放棄核武,更多的是拖延時間的緩兵之計,這種態度反復是金家王朝常用的手段:二〇〇八年朝核六方會談後,北韓炸毀寧邊核設施冷卻塔以換取金援,不久又以美國未將北韓從資助恐怖組織國家名單中除名為由重啟濃縮鈾製程;二〇一三年,朝鮮秘密開展第三次核試驗,單方面終止一九五三年《停戰協定》、中斷兩韓之間的軍事熱線、宣布關閉開城園區,幾個月後,為配合經濟與核武建設並進路線,態度又有所軟化,甚至要求韓國重開開城工業區。由此,金家王朝透過喜怒無常的行事作風和美中韓的競合關係,一次次的讓核訛詐的計劃得逞,既換取外匯與經濟補償,又逐步發展出包括氫彈在內的核武器,讓外界束手無策。

 

文在寅失敗的外交路線

 

對於韓國而言最重要的四國便是美日中朝,朝鮮作為分斷體制的另一側自不必多說,美國和韓國有軍事同盟關係,中國則是最大的貿易夥伴,日本對韓國而言除了是第三大貿易夥伴外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歷史恩仇,本次朝鮮的挑釁標志與四國關係站位上的失敗。

 

第一,與日本關係全面惡化。二〇一六年七月,當時還是在野黨人士的文在寅就曾登陸獨島/竹島,查看島上設施,並強調主權的重要性;二〇一七年五月的總統競選中文在寅便強調朴槿惠政府二〇一五年與日達成慰安婦協議無效,必須重啟交涉;二〇一七年九月文在寅總統訪問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時,就曾在美日韓三國領導人工作午餐會上對川普和安倍晋三表示「美國是韓國的盟友,但日本不是」,並認為日韓的合作僅限於解決朝鮮問題;二〇一七年十一月美國總統川普亞洲行第二站訪問韓國,韓國總統文在寅設國宴款待,邀請慰安婦李容洙成為座上賓,更端出獨島蝦端上桌;二〇一八年為提振支持率炒作徵用工問題更引發日韓貿易戰,兩國關係降至一九六五年建交以來的冰點;二〇一九年十一月更進一步,擬不再續簽日韓軍事情報保護協定(GSOMIA),在最後一刻才決定保留。

 

從產經層面來看,日韓製造業密切相連,與日關係惡化對將對韓國半導體和面板產業損失不小,進而影響出口和GDP;從外交布局層面來看,日韓交惡對出於對峙一線的韓國應對朝鮮的威脅也有負面效應,還使第一島鏈出現漏洞,讓中國有可乘之機。

 

第二,與美關係出現裂痕。在這個問題上川普也負有一定責任。首先,二〇一六至二〇一七年朝鮮半島局勢迅速升溫的同時,新任美國總統川普一改歐巴馬任內采取的「戰略容忍」,對朝極限施壓,並揚言不排除軍事行動,文在寅則以「對北韓采取任何先發制人的軍事行動前必須徵求他的同意」的態度回應,這增加了美國疑慮,認為韓國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美國的布局,這也折射出半島自主和同盟的矛盾。

 

其次,產經層面的再談判也是川普政府施政的特色,二〇一七年朝鮮頻繁核試之際,川普就以原版協定造成貿易逆差擴大為由揚言退出美韓自由貿易協定,並在次年如願簽訂新版協定,這反過來也讓韓國擔憂美國對盟國保護的決心。

 

再次,川普奉行美國優先的理念也要求盟國承擔更多責任與義務,例如在防衛方面付出更多經費,二〇一九年十一月美韓兩國國防部部長就防衛費分擔問題進行磋商,川普原開價五十億美元,經國務院和國防部官員說服後降至四十七億美元,相較於原本的十億美元和以往5%至10%之間的調幅可謂獅子大開口,加深韓國對美疑慮,韓國轉與中國達成防務共識,從另一個層面破壞美國亞太布局。

 

第三,押寶北韓。文在寅執政後,繼承了金大中、盧武鉉兩任左派政府對北和解的理念,試圖透過對話和合作緩解半島緊張情勢及其溢出效應(如薩德危機引發中國對韓隱性制裁),並認為這和美方側重的無核化並行不悖。具體行動透過平昌冬奧和適度限制韓美同盟軍事演習弱化韓朝對立,為半島無核化創造有利條件。半島緊張情勢的舒緩對文在寅個人及執政黨支持率的影響不容小覷,文金會時文在寅的支持率一度高達86%。不過,文在寅從北的態度明顯低估了半島和解和無核進程的變數,朝鮮慣於玩弄陰晴不定的兩面手段,一旦對方讓步沒有達到預期程度便迅速翻臉,相較於對峙,兩韓和解反倒是脆弱和短暫的,一旦情勢轉變,之前從北政策帶來支持率便會迅速反噬

 

第四,修補與中國的關係。二〇一七年十月,為修補因薩德危機造成的韓中矛盾,韓外長康京和在國會提出韓國不參與美國的導彈防禦體系、不追加部署薩德、不加入韓美曰軍事聯盟的「三不原則」,為文在寅此次訪中鋪平了道路,也讓本屆政府仰北京鼻息,這一取態在本次新冠疫情中現出原形。

 

根據《外交政策》報導,疫情初期文政府向武漢送出價值五百萬美元的醫療儀器,當中包括兩百萬只口罩以及一百萬只醫用口罩,本國民眾卻為搶購口罩和其他生活物資疲於奔命,親中政策應發民怨反彈,導致一百四十五萬人聯署要求彈劾文在寅。

 

這不僅讓人想起前任朴槿惠政府對中的態度與遭遇,彼時朴槿惠頂著美國壓力寄希望於中國遏止朝鮮核武發展,在二〇一五年九月出席終戰七十周年閱兵和朴習會,當時便被媒體譽為韓中關係最好時刻,最後希望遇到失望,中韓關係不久也墜入冰點。上任後的文在寅極力區隔於前任保守政府,連與日簽署的契約也要一併撕毀,在與中關係上反倒重蹈覆轍,也實屬諷刺。

 

文在寅秉承中間偏左的立場,奉行從北、反日、疏美、親中的的對外路線,在金正恩的配合下外交局勢一度創造了有利的局面,此次新一輪對立態勢讓文在寅自詡的半島和平斡旋者的角色大為褪色,也宣告「陽光政策」的再度破產。本質上來看,朝鮮半島周而復始的緊張、舒緩情勢是七十年前韓戰的遺緒,兩韓外交政策受制於美中博弈的結構性因素,兩韓一旦實質性的和解,美中兩強在半島的角色與影響力必然相應退化,文在寅的外交挫敗也是必然的結局。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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