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長候選人李眉蓁的論文抄襲問題引發軒然大波。若跟之前的論文抄襲的案例做比較，這個案例的誇張程度令人不覺莞爾。幾乎是抄整本的案情簡單明瞭，路人甲一看就懂，成了一場鬧劇與網友們開玩笑的靈感泉源。

就算是論文抄襲，也是有講究一些技巧的，何以她是如此的粗枝大葉，而且又能輕鬆過關？英文中有個字：overachiever，或可翻譯成破格成就者，意指一個人取得超過其才具的成就。有時候，才具不足的人仍是可以透過後天的努力，將自己的成就往上推個幾格。

但是如果從當事人的履歷上遍尋不到努力的痕跡，接下來就要去尋思，那個人背後所倚賴的憑藉。就這個案例而言，有可能她雖然拙於論文寫作之才，卻有偏才，善於跟教授互動，或擁有可觀的背景，讓教授們對她格外的恩寵。

許多研究所招生困難，但也不乏花上四、五年修碩士的案例，可以比讀博士還要久。相較於那些被折磨到半死的研究生，李眉蓁的論文之路可說是……，要怎麼講？紅海為她而開。到底她有什麼本事？從她對韓國瑜質詢的那段影片中可以看出端倪。當我聽到她自認為比較胖，不想站在韓國瑜旁邊時，我突然有股衝動，想吞下幾顆胃藥。

那種為上級客製化的撒嬌，周遭的人聽了也許不舒服，但有些舊式的朋黨體系主管很喜歡這樣、很受用，聽久了還會上癮。最驚悚的就是那些頗有年紀的人夫、人妻，在辦公室互動時偶爾插播一下這類橋段。若是不小心與不幸聽到，會覺得很暈眩，這時候可能需要服用的就是安眠藥，而不是胃藥了。

朋黨的掌門人身側總有特助的角色，這種人語言和暖，擅長仰察主子心意，往往一躍枝頭成為寵臣。但對同事跟下面的人有時如四川變臉，全然是另一副威權嘴臉，同時具有貓跟虎的屬性。這種人其實經常壞事，但主子看不到或不在意這些面向，因此也沒有被列入績效評估。

舊式的朋黨體制也無法輕信外人，人才的晉用並不順暢。這兩種因素交雜之下，往往讓寵臣掌握了太多的權力。但這類的特助寵臣往往缺乏獨當一面的幹才，其實不適合外放。畢竟，體察上司心意是一種人格特質，但群眾魅力或指揮調度，則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歷史上，英明如伊莉沙白女王一世，也曾聽信寵臣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達弗雷(Robert Devereux, Earl of Essex)的讒言，讓他帶兵去愛爾蘭打仗，而致損兵折將。

將破格成就者與朋黨寵臣這類概念，套用在李眉蓁之上，並非全然的適當與公平。畢竟，她拿到學位後，也成了三任的市議員。雖然這當中有父蔭的成份，但卻也不是能一筆勾銷的。

她所擁有的民代或準民代資源，很可能是所上青睞她的原因之一。看到教授們為她切蛋糕慶生的照片，著實開了眼界。她拿這個學位是買方市場，還是賣方市場，我想大家心裡有數。那種彼此提攜的學界與民代之間的結盟關係，當時看來，是多麼的水乳交融，證之今日，卻如同飲下裝在有毒聖杯(poisoned chalice)之內的美酒，各自要去承受烏煙瘴氣的代價。

這種案例下的烏賊戰術無用，於是，公開認錯就成了適當的選項。她也許選情不佳，但至少簡單明瞭、粗獷些，並不是一個精到要死的人，後者則更令人害怕。

但仍然有人認為可以好好的談一下陳其邁的第一作者事件，然後再去擴及蔡英文的論文門，趁勢開發一下這個案例的剩餘價值。這樣的人其實對公共議題的屬性、定位跟走勢都沒什麼概念，看不到公共論壇的路標指引，而只是一廂情願與一味的橫衝直撞。

從那樣的角度打壁球並不適當，難以引起共鳴，這其中的道理也就懶得再去分析了。但民眾黨的蔡壁如卻不這樣想，於日前拋出這樣的說法。也許，將破格成就者與朋黨寵臣這類的概念套在她身上，會是更適切的。而民眾黨是不是也已經飲下了裝在有毒聖杯之內的酒，只是尚未完全發作？

伊索寓言中有隻烏龜，嚮往天上的景致，要求老鷹帶它翺翔一番，結果被老鷹從天空中拋下，摔到粉身碎骨。有時候，隨遇而安，當個降格成就者(underachiever)也許不如想像中的壞，至少不用過的那麼驚心動魄，又何嘗不是一種遮掩的賜福(a blessing in disguise)？

※作者為國立彰化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