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香港 還會說「大不了再來一個太陽花」?

鄭立 2024年01月12日 07:00:00
香港有史以來最大遊行的唯一作用,就是證明了大遊行並不能阻止政府,也沒有令民主派翻盤,民主派的結果是全滅。(維基百科)

香港有史以來最大遊行的唯一作用,就是證明了大遊行並不能阻止政府,也沒有令民主派翻盤,民主派的結果是全滅。(維基百科)

社運只是一個賭博,不是翻盤機制

 

最近,或者近幾年,我在臺灣聽過一個最神奇的說法,叫作「大不了再來一個太陽花」。我當然知道他背後的語境是,先不講是藍綠還是甚麼派別,他們的意思就是就算選舉導致了惡果,也可以用社運去補救,之前太陽花學運可以,那未來也可以。

 

這令我想起在香港幾年前的社運活躍期的那些討論,有一段時間,香港的民主派不斷的告訴大家,他們的和理非社運並不是無用,二十年前的七一大遊行不就阻止了廿三條?還使本來弱勢的民主派取得選舉大勝,如果能夠再有一次七一大遊行,也可以阻止些甚麼,大遊行就是香港民主派的翻盤手段。

 

如大家所知的,結果就是五年前的逃犯條例,逃犯條例引發了比七一更大的遊行,至少民主派說有二百萬人,我們不去考據這數字的真偽。反正連民主派都承認這是一個比七一更龐大的和平遊行了,臺灣沒有「再來一次太陽花」,香港再真的「再來一次七一」。結果有沒有阻止到甚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事實上香港有史以來最大的遊行的唯一作用,就是證明了大遊行並不能阻止政府,也沒有令民主派翻盤,民主派的結果是全滅。

 

真相很簡單,並不是社運阻止了政府,而是當時的政府阻止了自己。在沙士時的香港政府,相對弱勢而且溫和,而且也願意跟你玩議會遊戲,煞有介事的讓裡面的親政府的建制派們分裂,為政府提出的議案投下反對票,讓議案流產。事實上,按照香港的制度,只要香港政府想,七一遊行是可以鎮壓的,也可以動用緊急法,甚至立法不需要經過議會,說白的,香港政府在二十年前放了反對派一馬而已。只是這二十年來,大家沒有理解到這事實,而把事情理解成只要遊行夠大就能屈服政府。

 

他們說,大遊行隨時可以再來一次,他們也是用這個信念走了二十年。但在他實現的一天,就是他死亡的那一天,也是相信這件事的人死亡的一天,是的,你可以再來一次大遊行,但不見得有同一個結果。

 

這應該也可以應用於臺灣,未來臺灣會怎樣,我不曉得,太陽花至少已過了十年,而香港兩次大遊行之間的距離是十六年,再過幾年也有十六年吧?或者你真的像香港一樣,能再來一次太陽花,甚至更大規模,但是覺得他有同樣的效果與結果,把他當成一種翻盤的手段,那請你再看回上面香港的故事。

 

社運就像賭博一樣,你這次押小,贏了;不等於你下次再押小,就可以再贏。他只是一次賭博,每次結果都不一樣。這三十年社運興盛,我聽過很多社運人歌頌和平抗爭的偉大與神效,甘地推翻了英國殖民統治,孟德拉推翻了南非種族隔離政權,馬丁路德金的黑人民權運動琅琅上口,蘇聯也和平解體。

 

但是細究之下,這些都只是政治上的機緣,甘地面對的是日落斜陽的大英帝國,而且英國人比較聰明懂得體面離開,那邊法國人死賴不走的越南就爆發奠邊府之戰。孟德拉一直從事的是恐怖活動,被關了三十年之後,因為冷戰結束的副作用令南非政權變弱,才出來當新政府的代表。馬丁路德金碰上的是美國越戰。

 

也就是說,他們的成功有很多是背後國際政治環境的因素,而且同時代也多的是失敗的例子。只是被斷章取義抽出來當成一種佐證現代社運的神話,更不要說上述的大部份情況,都是發生在冷戰後美國盟友的民主國家,背後多少有美國的施壓才成功。說白的就是剛好遇上了一個溫和或弱勢的政府而已,那種黑人民權運動有成果時,另一邊的布拉格之春卻被蘇聯無情鎮壓。

 

如果因為這些事情,而相信社運可以當成一種修補其他政治錯誤,包括選舉結果的機制,那絕不明智。我就直接點說,太陽花學運之所以成功,是因為當時的臺灣政府背後還是得聽美國的,如果日後的臺灣不再聽美國的,或者美國已失去了干涉臺灣的興趣,或者,美國已經達成協議要將臺灣交給別人了。那麼你或者真的可以再來一次太陽花,但那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社運並不是甚麼可重複的機制,他可能就只是絕地時的一次賭博,就像你的財政處境惡劣的時候,誰說你不能借滿錢然後去賭場,一局翻倍?這有一半機會成功然後你的問題也解決,或者你也真的試過,但期望每次結果一樣,那就是瘋了。況且,在這個越見惡劣的世界,那種盛平時期的奢侈社運,會成功的機會,應該很快就會跌破一半。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比較史學碩士,曾任教職,後轉行創辦公司並開發電腦遊戲《民國無雙》。為文透過人文視見,穿梭在東西歷史的誤區與文化硬傷間,懷抱理想但講求務實營運。現居香港。(本文轉載自作者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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