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台灣有改變世界的精神基礎 卻也是個煽情的社會

鄭立 2023年06月15日 07:00:00
臺灣有著改變世界可能性的精神基礎。(美聯社)

臺灣有著改變世界可能性的精神基礎。(美聯社)

有訂閱的讀者說,想看我寫關於臺灣的政治評論,事實上我並不是臺灣人,我對臺灣的理解是有限的。但我接觸臺灣社會多年,我也不是對臺灣一無所知,我想我能夠提供的,是一個第三者,他者的角度,去看這個跟我有很久緣份的地方。

 

那麼,如果要評論臺灣的政治,是否代表要評論個別人物?我知道大部份人希望評論個別人物,不斷問我甚麼哪個立委怎樣,哪個立委怎樣,或者對誰寄予厚望,或者很討厭誰。對我來說,這都是意義不大的事情,對我來說,所有看起來很重要的人,最終都會慢慢的淡出與被遺忘,政治人物也只是大潮流中的一塊孤葉。

 

對我來說,臺灣政治的本體,並不在於誰貪腐,而是在於這片土地的人民們的性格,真正主導這土地的命運的是這片土地上的人的性格。而這也是我作為外人,最能夠談而或者,是本地人比較不方便談的話題。

 

那我直接說我的結論,臺灣這個社會,他的核心力量是「情」。

 

說得好聽一點的話,這個社會最美麗的是人,是一個充滿人情味,同情心,同理心的社會;說得難聽一點的話,煽情,賣弄悲情,情緒勒索,矯情,很多一時的感性表現在這裡可以壓倒了一切的道理甚至規則。主導了這裡的秩序。臺灣的優點與缺點,強處與弱處,都是同一個地方,也就是這個社會比其他社會,有著更靈動強大的感性力量,他是一個情緒主導的社會。

 

如果我必須說一些令大家不快樂的話,那麼我就該先餵大家砂糖,是的,所以臺灣的優點在哪裡?或者我一開始為何會特別對這個社會寄予一點期望。那就是臺灣是東亞少數很注重「正義」的社會,在東亞這麼多社會當中,臺灣是最有可能發動見義勇為的集體行為,我舉一個例子好了,就是鄭捷案,那個案子裡,有一幕是難得在其他東亞社會看到的,就是在乘客有一群人架起了傘子,鼓起勇氣與這個凶徒戰鬥。

 

臺灣,在這個危急的關頭,會出現這種投入正義保護弱小而戰,無償的冒險,這是臺灣最吸引人的地方,當年的 311 地震,臺灣民間自發的去援助日本災民,這種壯大的發自本體的力量,是臺灣的一個重大的特徵。也是很多東亞社會曾經有過,但是在這麼多年的秩序折磨之下散失了的精神。

 

這也是我相信臺灣有著改變世界可能性的精神基礎。

 

在東亞這麼多社會當中,臺灣是最有可能發動見義勇為的集體行為。(圖片摘自總統府網站)

 

但這樣的性格並不是只有優點,臺灣也絕對是一個容易煽情的社會,一旦情緒起來了,就不再有道理可言。從上而下的,臺灣社會都很注重這種情緒的滿足,多於長遠而合理穩定的處事方式。

 

在發生性侵殺人案件時,大家就會群情湧洶,心裡會立即套在受害者的立場處,然後感受到那種被害,不正義,然後就會想要處死疑犯。但是,有沒有可能這是冤案?這個通常就不被考慮,在臺灣,最常見的就是動不動就覺得要行刑,在統計上這是否真的能夠有利治安,減少犯罪?自然是不去想也不去管,萬一數字對這想法不利,此絕對不會想要動搖自己的信念,因為劇烈想要懲善罰惡的情緒必須滿足,壞人就必須死。這世界的運作,最好有如戲劇,善惡到頭終有報,就像包青天一樣,善人得到救贖惡人得到懲罰,必然要大快人心。

 

這樣的性格,最終影響到臺灣的政治,在臺灣的政治,往往是沒有原則的,因為他不是根據一貫的原則出發,而是根據那時的情緒出發的。所以臺灣的政見,總是反覆無常的,那不是因為政客沒有原則,相反,是政客為了這個沒有原則的政治,物競天擇的結果,同一個人可以在同一年發表完全相反的政見,雖然大家會拿出來嘲笑但其實大家也不是真的很在乎。而這種政治的另一邊,就是過度的頑固執著,如果不是完全沒有原則,就是過度執著於一些已過時的信仰。

 

這對於一個成熟的國家來說,可說是無傷大雅的多元性,但臺灣真的不是北歐瑞典或者西歐德國,臺灣很不幸的在東亞的中心,而且是人口較少,武力較弱。只因為他先天就夾在幾個超級大國的中間,也就是說臺灣並不是一個生存得到保障的地方,那麼他需要那種守護這個國家的精神與原則,就顯得太過弱小。

 

請看看歷史上這樣的地方,例如在二十世紀初畢蘇斯基的波蘭,伊利沙伯一世時的英格蘭,八十年戰爭時期的尼德蘭,或者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他們在這麼尷尬而且危險的初生時期,是需要發長出明確的原則,才能夠安然渡過瓶頸。日本人在明治時期的財政一向都很薄弱,面對的又是西方列強,而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一個「富國強兵」,由這個原則作為出發點去建立整個國家,德意志帝國也需要俾斯麥那種明確的原則。當德意志帝國喪失了俾斯麥的原則,而落入威廉二世的感性統治下,德意志帝國就走向敗亡。畢蘇斯基不再以強勢的原則領導波蘭下,波蘭就被吞拼,南斯拉夫沒有了鐵托,南斯拉夫就瓦解。這種在瓶頸中的小國,是容不下感性主導的左搖右擺的,剛毅的原則是他們賴以維生的支柱。

 

這點也是臺灣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維持那種吸引人富有魅力的感性時,在國家政策上又能夠生出一種剛毅的原則,不受社會本質上的感性所左右。這樣,這國家才能夠免於不斷在一些小問題周旋,天天談論甚麼雞蛋,萊豬,或者覺得政治就是把政敵標籤然後作成歌曲,英國是成熟的國家,張伯倫與邱吉爾政見相左,但是在面對德國時可以一起合作抗敵,因為他們都有原則一貫,就是不論戰與和,都是效忠王室為了保護大英帝國的榮光。

 

臺灣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維持那種吸引人富有魅力的感性時,在國家政策上又能夠生出一種剛毅的原則,不受社會本質上的感性所左右。(美聯社)

 

而臺灣能不能做到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做得到,那麼臺灣就是二十一世紀閃亮的新星;如果他做不到,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可能就會像二戰的波蘭一樣,有幾個世代的人要承受屈辱。

 

感性是一種優越的品質,一種珍貴的赤子之心,但是如果一直都只有感性,而理性沒有相對的發展,最終感性就會由一種善良的品質,而墮落為一種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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