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專欄:自己暗崁的歌 給了萬芳—〈阿峰今天沒有來〉

黃婷 2020年08月09日 11:06:00
有些歌手,聽他的年輕就好;也有些歌手,聽他的歲月會更動人,像是萬芳。(何樂音樂提供)

有些歌手,聽他的年輕就好;也有些歌手,聽他的歲月會更動人,像是萬芳。(何樂音樂提供)

「妳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妳喜歡萬芳!?」萬芳的經紀人法德睜大眼看著我,一臉不可思議。而我們認識了十多年。

 

其實這喜歡,我也是很晚才意識到。總是遠遠地,透過萬芳的臉書發文看她輕盈地活著,聽她在廣播中的音頻與我內心的某種孤寂共振,反覆播放她的歌曲,撫慰每個過不去的片刻。那些被逼出的眼淚,如此私密,我不用跟萬芳本人說到話,就彷彿已與她溝通。2018年萬芳終於第一次唱上小巨蛋,我搶到了秒殺的門票,聽著自己的心事,流了半場眼淚。

 

有些歌手,聽他的年輕就好;也有些歌手,聽他的歲月會更動人。〈碧海情天〉和〈試著了解〉是小時候對萬芳僅有的印象,後來有一大段時間則近乎遺忘;近十年,卻像認識一個新歌手般地迷戀起她的聲音。幾年前一段低潮歲月,常開著車聽當時萬芳的廣播節目「i-散步」,她悠悠地說著日常體悟,好溫柔的陪伴。是〈我們不要傷心了〉為我一層一層把悲傷剝落,是〈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替我找回失落的勇氣。

 

 

 

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偶爾會想:若我的文字,能被這樣的聲音唱出來多好。有一種喜歡,叫做想寫歌給她唱。然而在我的作詞生涯中,幾乎從未跟人提過想寫哪位歌手的歌。說得浪漫是隨緣,卻更是怕願望達不成,會失望吧。

 

去年罕見二十音樂會落幕後,萬芳去了慶功宴,好心人安排我與她同席。聽她娓娓說著去南美洲遊蕩的故事,跟廣播中一樣淡定,我如沐春風,且有了勇氣也說些自己的事。萬芳對我幾乎一無所知,當我提到旅行與寫詞的相互折磨之關聯時,她好奇地問:「妳寫歌詞嗎?」我點點頭。

 

那日,萬芳要離去時,在電梯口,電梯門快要關上的那刻,她突然從夾縫中大聲跟我說:「寫首歌詞來哦!」聲音好似迴盪在門後,留下傻愣著的我,與那個熟悉的回音。

 

一陣子之後的某天,正式接到萬芳來邀歌的消息,且她希望「作詞人寫自己人生的困境」。從沒有歌手關心我的困境,這使得習慣去想歌手需要什麼的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琢磨了一陣子,找出曾經寫的一首對自己人生別具意義的歌詞〈阿峰今天沒有來〉,且央求仰慕已久的小玲姐(黃韻玲)幫我譜曲。這歌詞寫的是我生命中一次關於「失去」的沈重體驗。聽到小玲姐的DEMO那刻,有難以說明的悸動在心底。

 

作者與黃韻玲、萬芳合影。(圖片由作者提供)

 

錄音那天,我去探班,在環繞的音場中閉上眼睛,聽到了行雲流水的吉他編曲,聽到了萬芳剛唱好的vocal。一首歌完,睜開眼,旁邊的法德、企劃紛紛問我覺得如何?可那當下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感動。這歌詞從寫好到被萬芳唱出來,隔了三年。聽到一個長久以來療癒著我的嗓音,詮釋出我的一段悲傷記憶,這是作為詞人最大的幸運。

 

就這樣,一首「暗崁」的歌,默默地完成了寫歌給萬芳唱的心願,是命運的水到渠成。作詞這工作有趣的是,每個作品都會在意想不到的情境下被完成,都是一段故事。就像,〈阿峰今天沒有來〉發表後,看到很多聽歌的人說,想起了他們生命中的阿峰……

 

 

 

※黃婷:流行音樂作詞人,製作企劃。生於高雄,混跡台北,漫遊世界。無可救藥的偏執狂、運動狂、文字紀錄狂。覺得人生就是一種創作,玩比工作還累。著有《恨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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