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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獎牌背後的弱勢崛起:跳水的拋物線與決勝千里

賴秉彥 2021年08月11日 00:00:00
大陸全紅蟬的跳水,是一種美學的極致展現,毫無懸念、俐落的切入水面,波濤不興。(湯森路透)

大陸全紅蟬的跳水,是一種美學的極致展現,毫無懸念、俐落的切入水面,波濤不興。(湯森路透)

這次的東京奧運,背後有許多運動員奮鬥苦練的精彩故事,有些人的出身艱難,能拿到獎牌,是良性的社會翻轉,值得喝彩。這當中,有些銅牌的故事甚至比金牌、銀牌還要精彩。例如,男子高爾夫球項目,潘政琮在群雄環伺下奪得銅牌的過程有如電影情節般的戲劇性。桌球方面,林昀儒面對強敵的冷然對等氣勢,讓人甚是期待他未來的表現。

 

有些金牌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大陸全紅蟬的跳水,是一種美學的極致展現,毫無懸念、俐落的切入水面,波濤不興。賽後的訪問,她的回答也是充滿著童真,看的出她仍保有質樸,有著令人喜愛的人格特質。她那不太掩飾的談話自是引人傾聽、令人動容。她跟隊友、教練之間的互動,也很溫暖,我想大家也都很疼愛她。

 

 

全紅蟬充滿著童真,看的出她仍保有質樸,有著令人喜愛的人格特質。(湯森路透)

 

許多人心中都渴望著能力被肯定。如果是繼承家業,總有人說你是富二代、三代。能力被肯定,其實在社會上是一種奢侈。許多人終其一生,苦練一種技能,一直到了頭髮發白都還得不到肯定。每個人都有專長,即使是哆拉A夢中的大雄,也有睡覺、翻花繩等專長,但那樣的技術上不了檯面,應該只是漫畫中的趣點。

 

於是,多數人努力一生都無法取得的桂冠,就落在那位看似沒有把目標放的很大的女孩頭上。這樣的情節,似與金庸俠客行的意旨遙相呼應。她那幾跳,驚才絕豔,連我這外行人都看得懂。看她跳水,讓我不禁想起多年前的男子跳水冠軍Gregory Louganis。我自然知道那是不同的案例,但免不了就是會有這樣的聯想。也許,兩者在美學上帶給我的衝擊是同等的。

 

身兼化學工程師與作家的Francois le Lionnais曾如此形容指數函數:如同火鳳凰再度從自己灰燼攀升的 函數,本身竟為自己的微分,又有誰在得知此事,能不讚嘆?(Who has not been amazed to learn that the function , like a phoenix rising again from its ashes, is its own derivative?)跳水曲線的主軸,則比較接近是開口較小的向下拋物線,例如二次函數的左或是右半邊,那種優美、簡潔,令我產生高度的敬意。

 

有媒體開始把這類案例往中國的制度面去寫,例如,德國媒體在談及女子羽球時提到:中國的奧運,除了沒有靈魂的獎牌工場外,很難看到其他東西。我不知靈魂的存在與否要如何去觀察、檢定?這類型的血汗勞工、童工觀點雖然也是有其立論,但有時對弱勢運動員的無奈與奮鬥缺乏深切的體會。


 

血汗勞工、童工觀點雖然也是有其立論,但有時對弱勢運動員的無奈與奮鬥缺乏深切之體會。(湯森路透)

 

另外,也有新聞的標題提及全紅蟬那沒有抓娃娃的童年。一篇文章往這方向去寫,頗能迎合許多人對大陸體制的不滿,但這同樣也是也淡化了那些運動員的辛酸奮鬥,對他、她們並不怎麼公平。本來是一則弱勢崛起的故事,將敘事的軸心側個幾度,都快成了社會學的論文!大陸媒體自是充斥著對黨國歌功頌德的八股,但民主陣營中又何嘗沒有的自由派的速食麵套裝論述?

 

一個運動員可以擁有驚世絕藝,同時又能保有質樸,這其實是難能可貴的。也許我們也可以去瞭解一下潘政琮、林昀儒、李智凱這些人從小擁有什麼樣的資源,讓他們可以在童年、青少年時期去抓娃娃、玩遊樂器?然後,又是如何的在遊樂場度過那歡樂的幾天?

 

一個弱勢運動員的選擇少之又少,更別說是選擇自己想要的制度。好的制度,如同北海之水一般的難求,只能就現有的條件去設法走出自己的路。一旦闖出名號,我們真的就只能以逆向工程的角度,去端詳那條看似不可能的路徑是如何構築出來的。再先進的體制,也是有它的黑暗角落。不然,Simone Biles又是因何而退賽?

 

相對的,一個看似不怎麼樣或是過時的制度,也具有作育英才的功能。最近剛過世的史學大師余英時,他早期受過舊式師塾教育。有時我不免會想:過去的師塾教育在培養一個入的宏觀視野也許有特出之處,值得我們去探索。例如,總體經濟學者蔣碩傑同樣也是受過舊式的家庭教育。環顧現代的亞洲社會,各領域的專才很多,如余英時、蔣碩傑這種級別的大師似乎哲人漸遠。

 

份量重中又重的奧運金牌,就這樣落到廣東農村14歲的全紅蟬,以及18歲的苗裔美國人Sunisa Lee的身上。她們都是在6、7歲的稚齡就開始練習各自的體育項目,確實也難以去評估誰的血汗多一些或是少一些。


 

18歲的苗裔美國人Sunisa Lee母親是寮國難民,居住於明尼蘇達州的聖保羅,家中的狀況,也很辛苦。(湯森路透)

 

Sunisa Lee的母親是寮國難民,居住於明尼蘇達州的聖保羅,家中的狀況,也很辛苦。那麼冷的地方,向來是人口下滑的都會區。於是,許多移民美國的難民就被分發到這類地方去補充流失人口的員額,似乎成了一種現代版本的決配千里。這既是一種照顧,同時也是磨難。而這類的美國中西部以及鐵銹帶的二、三線城市往往就有了移民聚集的社區。在這種異地謀生、成長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大家如果看了克林伊斯威特的經典老爺車(Gran Torino)一片,應該就能得出些初步的印象。

 

世間的事物,往往以不規律的型態呈現,不適合透過一幅粗略的鏡片去做概括的分類,一筆帶過,因而遮蔽了許多美好的事物。愛因斯坦有句話,雖然談的是數學定律,但用來做為社會觀察的準則,仍是具有參考價值。他說:數學定律在涉及現實的部分,總難以確信。至於那些可以確信的部分,則無關現實。(As far as the laws of mathematics refer to reality, they are not certain; and as far as they are certain, they do not refer to reality.)

 

※作者為國立彰化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教授

關鍵字: 跳水 弱勢 全紅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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