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的民主不是馬英九的民主,你的民主也不是我的民主。這種分歧與不信任,才是台灣這個危機社會最大的民主危機。(圖片摘自總統府)
一個國家民不民主必須由客觀指標來衡量,而不是任人評價。所有政治系學生大概都讀過美國政治學者羅伯‧道爾(Robert Dahl)的《論民主》,這位舉世知名的民主理論大師提出了衡量民主程序(政治平等)的五大標準,包括:有效的參與、終局決定的平等投票、充分的知情、公民對政治議程的最終控制,以及成年人的公民資格。的確,僅有選舉未必是民主,但是當一個政治體系讓每一成員皆有同等資格參與決策過程時,這個民主程序就銜接了經驗層面與規範層面的落差,接近民主的理想型。
就在美國舉辦邀請台灣政府參加首屆全球民主峰會之際,台灣的前總統馬英九在報端發表一篇〈台灣已經是「不自由的民主」〉專文,指稱台灣雖然有選舉,但是蔡英文政府上台後種種悖離民主憲政的行動,已經構成了「不自由的民主」或「民選專制」。他呼籲蔡總統與民進黨能以國家民主為念,懸崖勒馬,回歸「真正的自由民主」云云……
台灣已經解嚴30多年,經歷過7次總統大選與3次的政黨輪替,類似馬英九這樣說法其實處處可聽聞。一般而言,就是綠的執政時藍的批「民主倒退」,藍的執政時綠的說「民主已死」,只有「我的民主是民主,別人執政就不是民主」。如果只是扈從於藍綠的販夫走卒說這些話,大可一笑置之;但是當台灣正要參與全球民主峰會之際,由一位前總統指稱台灣是「不自由的民主」,那就不能等閒視之。
台灣到底民不民主?當然不是由馬英九說了算。一如Robert Dahl在全世界100多種民主定義裡(例如中國共產黨也宣稱中國是「全過程民主」),提出衡量民主程序(政治平等)的五大標準。也有非常多具公信力的國際媒體或非政府組織對台灣的民主化程度做出評比。例如:
● 非政府人權組織CIVICUS兩天前公布公民活動空間的自由程度評比,全球197個國家地區中,只有39個國家列為「開放」,而台灣是連續3年被列為亞洲唯一「開放」的國家。
● 人權組織「自由之家」今年3月公布2021年全球自由度調查報告,台灣以94分繼續名列自由國家,總分較去年增加1分,在亞洲僅次於日本。評比報告說道,台灣有充滿活力並有競爭性的民主制度,在不濫用手段的情況下,以驚人效率遏制新冠肺炎疫情,同時台灣也持續不畏懼中國日漸強勢政權的威脅。在同一個組織於今年9月公布的年度網路自由(Freedom on the Net)排名報告,台灣首次參評,就躋身網路自由度最高國家前五名。
● 無國界記者組織於今年4月發表的2021年全球新聞自由指數報告,台灣排名第43,與去年相同,在亞洲僅次於南韓,優於日本,更不用說全世界180個國家排名倒數第四的中國。
● 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今年公布的「二○二一年經濟自由度調查」,台灣在184個經濟體中排名第六,較去年前進五名,亞洲地區排名僅次於新加坡,是該指標發布27年來最佳成績。
● 最重要的一項指標是英國《經濟學人》的「民主指數」評比,所謂的「民主指數」涵蓋了選舉程序與多樣性、政府運作、政治參與、政治文化和公民自由五大指標,在最新的2020年民主指數裡,台灣在167個受評比國家地區排名第11,較前一年的第31名大幅躍進20名,首度晉身「完全民主國家」。
在這篇〈台灣已經是「不自由的民主」〉專文裡,馬英九舉出了諸多例證,諸如,以他所說「明顯違憲」的不當黨產委員會立法為例,事經國會多數立法,再由大法官會議宣告全數合憲(其中所謂「馬系大法官」也有半數認為合憲),到底何來違憲之說?而馬指控專事「轉型正義」的促轉會已成為對付反對黨的「東廠」,但事實上,該機關成立3年來,除了徵集當時黨國一家的檔案之外,幾乎未曾動用任何強制執行,又何來「清算」之說?
台灣的民主當然不完美,但事實上,若以Robert Dahl的民主典範來看,全世界哪有「完美的民主」。這位前總統無視人民的選擇與民主的程序,把黨派的歧見當成民主價值的分野,彷彿只有聽他的才是「民主」,不聽他的就是「不民主」,這本身就是一種毫不尊重民主的表現。一如作家蔡詩萍所言,你越看不起台灣當代民主,但同時對全世界民主國家公認「不民主的中國」卻很少批評,這就相對讓你國民黨在台灣民主的舞台上,淪為保守,落伍的象徵,落入「深藍語境」。
台灣民主嗎?不同的國家、不一樣的媒體與非政府組織做出的一致評價早已不言可喻;這不是蔡英文的成就,而是全台灣人的成就。台灣民主若有危機,問題在於不同黨派對於民主的過程與結果沒有共同的信念,用顏色分辨民主,認為「你的民主也不是我的民主」,甚而「鄙視台灣民主,擁抱極權中國」。這種「寧予外人,不予家奴」的分歧與不信任,才是台灣最大的民主危機。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