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給台灣什麼樣的啟示?講個馬政府時代的鬼故事

吳崑玉 2022年03月15日 07:00:00
俄烏戰爭打破了許多關於軍事和戰略的迷思與神話,紅軍不是無敵的,大國不是必勝的,跟侵略者妥協是沒有用的。(美聯社)

俄烏戰爭打破了許多關於軍事和戰略的迷思與神話,紅軍不是無敵的,大國不是必勝的,跟侵略者妥協是沒有用的。(美聯社)

俄烏戰爭打破了許多關於軍事和戰略的迷思與神話,紅軍不是無敵的,大國不是必勝的,跟侵略者妥協是沒有用的,他會吃了一口(克里米亞)還要再來一口(全烏克蘭)的,而西方也不見得會為小國來開戰的。七百多顆飛彈洗地也沒讓烏克蘭全軍覆沒,飛機、坦克、火砲不再具有絕對優勢,單兵可攜式導彈與無人機這些小東西反而大放異彩,甚至可以夜間標定座標,讓無導引的多管火箭擊沉剛下水的軍艦。民兵與專職軍隊打得一樣出色,城鎮宛如巨型碉堡,泥沼式游擊戰再次發威,跟芬蘭和兩次阿富汗一樣,足以讓大國鐵拳深陷難動。俄烏之戰不只改寫了二戰後的國際關係史,也勢必改寫未來的許多軍事準則。

 

俄烏戰爭改寫軍事準則

 

台灣何其有幸,沒有在俄烏之戰前掉進殺戮戰場,因而可以學到無數經驗教訓。在政治上,藍營迷戀的大國速戰速決神話已經破碎,綠營迷信的美國代打也難實現。大家都得回到現實,自己的國家自己救,自己的國土自己守,過去70年非戰安逸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不論國軍或全台灣民眾,從此對於建軍備戰這件事,都得認真點了。而認真,通常就代表沒有什麼好話。

 

俄烏之戰的第一個啟示是,現代戰爭根本分不清楚前方或後方,一開打就是總體戰。烏軍若非藏身於城鎮,早就被飛彈全數消滅在那些早被標定的軍事基地裡。飛彈一開始就會先打指揮中心、政治中心、工業中心、機場、車站、補給站、發電廠,那一個附近沒有民居?連核電廠、醫院、清真寺都敢打了,誰逃得過?烏東與烏西利維夫相距一千公里,飛彈照樣射到利維夫。台灣南北才不到400公里,東西更窄,台灣那個機場?那個港口?那個海灘?可以向內陸延伸一公里看不見城鎮?所以,我們對戰爭的想像,無法再如二戰以前,有那樣分明的戰線與前後方,一開始就會把所有人捲進戰爭,無一得以倖免。

 

既是如此,動員與戰爭這事,就不能一甩手全丟給國防部,而是總統與國安會要負起全權規劃指揮之責,總體規劃、運作與建置相應的部隊及戰力。舉例來說,海巡署現被視為「第二海軍」,那內政部及警政、消防單位,是否該提升為「第二陸軍」呢?起碼負起動員民力,組建民防體系,擔負安置難民、物資運送分配、醫療後送、動員招募等任務,甚至擔負戰時區域守備與治安的責任,防止共軍機降穿插我軍後方。美國人建議在每個警察局設一組刺針飛彈,並非天馬行空,以俄烏之戰經驗,恐怕還該多幾具標槍、NLAW飛彈。

 

現代戰爭根本分不清楚前方或後方,一開打就是總體戰。烏軍若非藏身於城鎮,早就被飛彈全數消滅在那些早被標定的軍事基地裡。(美聯社)

 

這些民防單位,甚至民兵,應該有不待指令便能調集手邊資源解決問題的半自主運作能力,以在中央指揮系統被破壞下仍能有效運作。這在921之類大型災變時,也是必須的能力。而且就食物、物流、通訊、交通等方面來說,民間運轉能量絕對高於軍方,甚至指揮、通信、管制、資訊等C4I能力,大型企業經理人可能還比軍方將領精熟。

 

從「常後一體」到「平戰互換」

 

在過去兩年抗疫過程中,政府一再為人詬病的缺失,多出於我們的醫療體系與政府缺乏災害準備與後備動員概念。平常都太過精算排他,不組建後備人力,不預置應變資源,也缺乏危機預案,出事時手忙腳亂,各憑本事個七天,才開始號召民間醫護與旅館等力量投入支援。為什麼我們平常不多做幾步,藏兵於民,蓄力於民呢?不只軍隊需要「常後一體」,全社會也要能「平戰互換」,成為一個維護成本低,但韌性極強的彈性體系,應付各種危機,包括戰爭。

 

要做到這種韌性組織,就必須採取「分散式」的資源配置,搭配半自主的人力編組。烏克蘭之所以能打到今天,靠的是2014年失去克里米亞之後,痛定思痛改革整個軍事組織,把各地國土防衛隊納編為半正規部隊,仍受參謀本部節制,卻有自己的組建方式與運作彈性。比如說,起碼自己槍上可以裝瞄具,自己買護具,不用像軍隊一樣,一根螺絲釘都要填報表申請。正是由於分散式系統,至今烏克蘭各城市的市政府與議會仍在運作,所以俄國人即使幹掉一個澤倫斯基,烏克蘭還有千千萬萬個堅決抵抗的澤倫斯基。但若幹掉一個普丁,俄羅斯大概非得撤軍不可,因為這純粹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要建置這種分散式的韌性危機應對體系,需要很多方面的調整,絕非一道法令便可處理的問題。日前《上報》有位湯名暉先生,為文指出特斯拉儲電系統在俄烏之戰中的價值,其概念便很值得參考。假設戰時台灣所有電廠被毀,我們要怎麼維持這個高度依賴電力的社會?為何不在平時,便推動分散式的屋頂太陽能,或結合小型風力發電機的「風光互補」系統,搭配儲電設備減輕尖峰用電,戰時還可支持微電系統,最起碼供應通訊和照明所需?同樣的,水源與糧食也該有如是分散式配置,作為主結構與主系統被破壞時的後備方案。

 

或有人說,這些東西都是浪費的,兩岸關係搞好不就都沒事了嗎?但古往今來,負責任的政府必是「毋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沒有廣泛後備概念與危機預案的社會,不用等到戰爭,大型災變都足以擊垮,豈能凡事交給天命?

 

關鍵在中高層官員們的觀念與態度

 

最後,講個鬼故事好了。馬政府時代,國防部後備司司長來立委辦公室溝通政策,一路油嘴滑舌,辯稱後備兵只有四個月役期沒問題,我們都計劃好了。「週末戰士」可以討論,但推動上有困難。後備兵力就地召集、就地作戰概念不合軍事常規,召集後全部用卡車送去戰場。那如果戰時道路系統全被破壞,或軍車數量不足了呢? 不考慮役男靠U-bike或機車機動嗎?司長大人滿臉堆笑的跟立委報告:「委員您知道的嘛,現在兩岸關係和緩,我們國軍就可以輕鬆點了嘛!」後來某次長率團前來溝通預算時,又有人不經意露出類似說法,當場回以:「那國軍預算可以砍一半囉!」馬上有人打圓場說國軍是很認真在備戰的。

 

沒有廣泛後備概念與危機預案的社會,不用等到戰爭,大型災變都足以擊垮,豈能凡事交給天命?(本報資料照片)

 

所以,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於中高層官員們的觀念與態度。七十年沒打仗,最終搞出一個不能打仗的系統。雖然我相信,中華民國絕大部份公務員還是盡責優秀的,但就是有許多高官佞臣,盤據廟堂,禍亂朝綱。不把這些「能混就混」的「官渣」清掉,不在觀念上徹底扭轉缺乏彈性,沒有危機準備,又酷愛好處大權一把抓的中央官僚系統。當那一天台灣要面對烏克蘭一樣的危機時,我們將依舊沒有足夠的準備,手忙腳亂地去應對激烈的衝擊。

 

而台灣,沒有一千公里乘六百公里的土地來以空間換取時間,我們只有72小時,頂不過去就只能說再見了。即使如廣大的烏克蘭,太晚動員仍讓其後備力量難以及時組建完成,只能以慘烈的城鎮戰應對。烏克蘭是經歷克里米亞後,花了八年才建立起現今的韌性抵抗機制,請問,台灣還有八年的時間可以浪費嗎?

 

※作者為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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