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會電視聽證會對美式民主確實別具意義。(美聯社)
強尼戴普和安珀赫德的誹謗官司因為名人效應而有世紀審判之稱,同時觀看直播人數最高峰為350萬(6月1日宣判結果當天),但這樣的「成績」卻還比不上6月10日美國眾議院針對2021年初國會大廈攻擊事件舉行的電視聽證會首播,當天有12家媒體聯播(唯獨福斯電視台缺席),超過2千萬觀眾收看(當天NBA總決賽為1200 萬),即使隔了一周熱度下降,仍有1千萬觀眾守在電視機旁緊盯第二場。說「國會電視聽證會」是美國政治秀的完美舞台並不為過,全世界大概就美國人對此特別情有獨鍾。
國會聽證會是美國政治傳統的一部分,以今天淺白的說法,就是讓國家重大爭議能在「公開透明」下接受社會評斷。2020年大選何以導致國會大廈遭襲擊,是本次眾議院「1月6日(事發時間)委員會」想要釐清的重點,事件主角當然就是被指教唆民眾推翻選舉結果的川普,最終目的如同媒體報導所稱,無非是要定川普的刑事罪。
早從30年代起,美國輿論就曾多次要求國會能一定程度對外開放辯論內容(當時是廣播)。1933年國會針對禁酒令修法,有媒體偷偷在緊鄰眾議院議廳的圖書館門口偷藏麥克風,「偷渡」了整場辯整論內容,算是踏出第一步。
直到1951年終於有議會個別委員會的第一場正式電視直播,當時是田納西州參議員卡夫爾針對賭博犯罪舉行了一系列電視聽證,那回因為有紐約惡名昭彰的黑幫老大弗蘭克斯特出席作證,遂引起很大轟動,他一開始曾要求鏡頭只能拍到他的手不能拍到臉,最後仍是直接入境,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果然讓觀眾看得目不轉睛。另外,同場加映,是一名大哥的女人穿著5千美金的貂皮大衣出現在聽證會上,更引來眾人嘖嘖稱奇的目光,更別說她一度不知何故賞了現場一名女記者一記耳光,再再讓電視聽證會充滿戲劇性。
在那個只有9%美國家庭擁有電視,且多數時間白天不播放電視節目的年代,國會聽證會的第一次,有了出奇吸睛效果。議員卡夫爾也一戰成名,甚至還在隔年以傑出電視公共服務獲得了一座艾美獎。
緊接而來知名的國會聽證之一,就是美國「恐共」年代,威斯康辛州參議員麥卡錫(麥卡錫主義因他而來)因指控陸軍窩藏共產黨人,進而和軍方展開的訴訟。那次聽證會總計有2700萬美國人收看,最終則是讓麥卡錫言論失寵垮台,對美國政治發展影響甚鉅,也等於寫下國會電視聽證會的里程碑。
到了70年代,國會電視聽證會已成常態,最具指標性的,就是1973年水門事件聽證會。1972年6月17日,警方在華盛頓特區水門大樓的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總部逮捕了一名竊賊,發現他並非單純闖空門,而是和欲尋求連任的尼克森指使有關,隔年2月,由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歐文擔任主席的特別委員會對此展開調查,並證明了尼克森的犯行,最終促使尼克森自請辭職,以躲開參議院隨後的彈劾。
時至今日,我們當然可以質疑國會聽證會必然存在血淋淋的政治鬥爭,但它不也持續透過赤裸裸的交鋒,不斷讓上千萬美國人藉此自我檢視個人的價值判斷和道德、法治觀。麥卡錫聽證會上,被指控窩藏共產黨人的陸軍顧問多爾蒂曾在電視聽證會直播當下,對著麥卡錫說:「直到此刻,參議員,我從未見識過你的魯莽和殘忍…先生,你不知何謂體面嗎?你難道不願為自己留下一點點正派的感覺嗎?」諸如此類彷彿電影情節的對白,無疑已成為美國電視聽證會的DNA,但它的劃時代意義並非僅僅提供政治劇碼的消遣娛樂。
就像當年水門事件聽證會,意義之一,就是從此奠定國會電視聽證會的公信力,以及民眾對美國國會的信心,美國民眾更是首次透過電視畫面,直接看到當年全世界最有權力的人如何因為自己的過錯丟了工作,就像歷史學者納夫塔利在接受CNN為聽證會所製作的紀錄片中說的,「目睹『水門事件聽證會』,任何原本對美國憲法效力抱持懷疑的人都將抹去心中的疑慮。」從這角度看,國會電視聽證會對美式民主確實別具意義。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