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台灣九合一大選裡的「韓流」 聲勢已成，他的一字一句都是新聞。在一場電視台專訪裡，韓國瑜天花亂墜地述說他對高雄的願景，其中一段是這樣的：「如果我當上高雄市長，所有高雄街頭政治的抗議，意識型態的請願，全部都不准不准，零！」地方首長參選人狂言禁止集會遊行，不但於法不合，更顯示此人民主素養極低；此言既出，綠營如獲至寶，從中央到地方，猛轟韓國瑜流露「威權性格」，「自以為可以超越憲法」，想要藉韓國瑜此番失言，一舉翻轉戰局。

在那場選局裡，韓國瑜類似「不准高雄集會遊行」的失言不知凡幾，意外的是，失言幾乎傷不了他，屢次「三山造勢」總是萬人空巷。高雄人認為韓國瑜「不准集會遊行」的狂言是對的嗎？如果從後來罷免韓國瑜的驚人票數來看，似乎不是如此；不過，當下的高雄人就是不在意他的失言，就是喜歡他被形塑出來的樣子；因為喜歡韓國瑜的「人設」，所以失言事小，完全可以被原諒。

每一次，民進黨以為他們捉到了韓國瑜的「小辮子」，於是質疑他、攻訐他，甚至嘲笑他，但都像是一拳打在棉絮裡。反而因為韓國瑜聚焦了各方砲火，讓許多平常不關心政治的選民注意到他，覺得他新鮮、有趣，不同於一般的政治人物，「讓他做做看」於是成為多數人普遍的想法。如果用選戰的術語來講，民進黨陣營顯然就是在當次選舉不可自拔地「被議題設定」了。

選戰的「議題設定」是件奇妙的事情，選戰的一方常常以為自己在「據理力爭」，是在「對的一方」，甚至是「正義的一方」，但其實是在討論「別人的議題」。2018年底的民進黨拼命地想向選民宣傳韓國瑜是個不適格的候選人；但事後證明，這最後反而都在鞏固韓國瑜的「人設」。

如果說高雄是四年前地方選舉的關鍵之戰，那四年後的首都百里侯之戰顯然聚焦了今年這場選舉最多的目光。四年前場九合一大選的主角是由韓國瑜擔綱，四年後的九合一大選則換到民進黨陳時中。68歲的陳時中才卸下動見觀瞻的中央疫情指揮官職務，他怎麼選舉？票數能開出多少？最後成敗輸贏如何？都成為全台灣選民矚目的焦點。

無獨有偶，這場過去28年來首見的首都市長「正三角」選戰裡，其中的兩名候選人蔣萬安與黃珊珊也把矛頭對準陳時中。過去兩年半，陳時中就是代表台灣的防疫，於是，從「落跑指揮官」到「疫苗採購黑幕」都成為這場選戰的焦點，也成為這場選戰的議題設定。

疫苗採購當然是一件公共政策議題，不過，其實是個老掉牙的議題。舉凡陳時中身為疫情指揮官是否有阻擋BNT疫苗進口？是否圖利國產高端疫苗，都只是冷飯重炒。因為，阻擋疫苗進口必須要有動機，圖利必須要有證據；沒有動機，也看不到證據，所謂的「疫苗採購黑幕」就注定是個討好基本盤的選舉口水議題。

但從選戰議題管理的角度來看，藍白陣營的選戰策略將無可免地把選舉議題鎖定在台灣的防疫與陳時中個人身上。透過陳時中的選舉，這場選戰變成台灣防疫的信任投票，選民用選票為過去兩年半台灣的邊境管理、口罩與疫苗等防疫物資籌獲、人命的損傷與經濟成長率重新打成績。然而，台灣的防疫成績舉世稱羨，選舉若變成防疫的信任投票，最後對誰有利其實不言可喻。

選舉中人常以為攻擊就是自己的議題設定，是選戰裡最好的防禦，但在選舉實務裡其實未必如此。但凡有「作用力」就必定有「反作用力」，用特定黨派而非多數選民的角度進行選舉攻防，以為自己在「引領議題」，但其實是讓自己停留在錯誤的選戰議題設定裡。四年前的民進黨打韓國瑜打到不可自拔，一直到選舉結果揭曉才知道自己錯了；這一次，似乎又有人爭著當苦主。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