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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術核武裡的個「非理性普丁」和一個「理性普丁」

劉得金 2022年10月01日 07:00:00
戰術核武在「使用」層面上,「奇襲」效果在技術上不易達成,使用核武後,「軍事利益」和「政治代價」亦將不成比例。(資料照片/美聯社)

戰術核武在「使用」層面上,「奇襲」效果在技術上不易達成,使用核武後,「軍事利益」和「政治代價」亦將不成比例。(資料照片/美聯社)

近期隨著烏克蘭不斷獲得歐美各國經濟、軍事物資奧援,俄國軍事入侵局勢和數月前有此消彼長的發展。俄國領導人雖然不願在言辭上示弱,不過從上合會期間,諸小盟國無視俄羅斯老大國的調停,陸續發生武裝衝突;中國對俄國出兵烏克蘭支持態度的保守;普丁於上合會後發言內容的惆悵冷淡;返國後發布「局部動員令」造成的內部動盪,甚至威脅不排除使用戰術性核武等等發展,世界各國莫不擔心,這局勢會怎麼發展下去?以下就幾個大家關心的議題,就現有事實分析、研判:

 

一、俄國會不會使用戰術性核子武器?

 

首先來看看什麼是「戰術性核武」,其定義如何:

 

有人以核武的「運用方式」來區分;也有人以核爆的「當量」為計;或有人以核爆的「殺傷程度」區分。說法各有千秋,筆者傾向於從使用之後「效果」來看,戰術性核武使用後,得到的若是軍事戰術上的利害,那就是戰術性核武。從不同角度來說,即使是小量、小殺傷力的核武,若對「不可容忍、不可接受」的目標行之,因而造成不可收拾的結果,那斷不能視之為「戰術性」核武。定義清楚了,我們再往下看。

 

二、俄羅斯使用戰術性核武的能力

 

根據Nuclear Notebook 記載:「俄羅斯擁有總數約4477顆核彈頭,其中約有1588顆部署在重轟炸機和彈道飛彈基地,另儲備有977 顆戰略以及1912顆非戰略的核子彈頭。在烏克蘭邊境一代所部署的投射系統,多為兼具發射傳統與核武的儎台,惟目前尚未發現這些彈頭與投射系統的單位有集結組裝的徵侯。」綜觀俄羅斯核子作戰能力發展始於1949 年,自該年起至1990年,俄羅斯進行了715次核子試爆。如此看來俄羅斯不但擁有數量龐大(總量為世界第一)的核子彈頭和發射系統,也在過去的80年間累積了足夠的核技術能量,要對烏克蘭動用核武,在能力上是綽綽有餘的。

 

三、普丁使用戰術核武的動機

 

動機是行為背後的驅策力量,也就是說所有的行為一定有動機。就如17世紀哲學家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因果論」所說:凡事、凡物皆有因,有因就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論」(causality)的邏輯關係是建立在「充分且必要條件」(necessary and sufficient conditions)之上。簡單地陳述一下,也就是:缺少了「必要條件」,某事情就不會發生;有了「充分條件」,某事情才會發生。

 

對發動戰術核戰來說,戰術核子武器的存在與擁有,只是充分條件,而使用戰術核武的動機才是必要條件。就像「燃燒一把火」的命題一樣,除了燃燒物件之外,也要有燃燒機制和條件如氧氣、點火機制,才能將火點燃。「火」是充分條件,氧氣等是必要條件。此處我們可以大約地將核子彈頭當成可燃物,也就是充分條件;將使用核武器的動機當成必要條件,所以只有當「充分」與「必要」俱備時,使用戰術性核武的命題才有因果關係的邏輯存在。

 

動機有好有壞,對俄國領導人普丁更是如此,俄國軍事入侵烏克蘭戰況不如預期、國際社會的反對制裁、國內政情動盪,就連自己的友盟國家也冷淡以對,恐早以令普丁「惡向膽邊生」,產生情緒性、私利導向地形成非理性動機:

 

(一)將「嚇阻」熱度推高至極致,利用各國(特別是北約)畏懼核武攻擊的心理,懾退對烏克蘭的援助。

 

(二)將核戰與否的決心歸諸於美國,逼迫美國攤牌,挑動非核國家對美國的核保護傘的信心。

 

(三)在國際脆弱、充滿爭議的「反核擴散條約(NPT)」中,建立以「單邊挑戰全面」的矛盾。(NPT簽約190國,其中僅美、俄、中、英、法五國為合法擁有核武國,而印度、以色列、巴基斯坦、北韓、南蘇丹為非簽約的擁核武國家)。俄羅斯敢賭下去,各簽約與非簽約擁核武國家,必定躊躇:「俄羅斯動用核武後,世界各國多年來不動如山的核武嚇阻[成果]要怎麼重組?」

 

(四)企圖以大量殺傷戰果,迅速結束俄、烏衝突泥淖,提振俄羅斯「核子強國」士氣,重新鞏固普丁個人政治地位。

 

以上是從普丁「惡向膽邊生」的非理性動機列舉。我們也要從普丁「理性斟酌」的角度縱橫探討:

 

四、「理性的普丁」對於戰術性核武的使用,擔心些什麼?西方國家又擔心什麼?

 

自1968年NPT設立以來,世界各地雖衝突頻仍,但衝突國家中從未有使用過核子武器,這不能不歸功於「相互保證毀滅」(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 MAD,MAD雖然本質也許如字面上的瘋狂,但不能說沒有其瘋狂的功勞)的恐怖平衡威嚇。不過正因為大家對核武的恐懼,在不敢使用核武的前提下,當各國的糾紛、矛盾仍然無法和平解決時,傳統解決衝突手段發生的頻次變高,衝突的劇烈程度也大幅提升。

 

俄羅斯一旦使用核武,如筆者在「戰術核定義」所主張,如何精準分辨戰術還是戰略?有限還是無限?這也和當下常見大論「何為不對稱武器」的爭辯一樣道理:對稱或不對稱武器,戰術或戰略核彈,不在本質上的差異,而在無常多變的運用方式。

 

戰術核武在「使用」的層面上,也因「奇襲」效果在技術上不易達成,使用核武後,其「軍事利益」和「政治代價」將不成比例。再加上以現今的遙測監偵技術,「率先使用核武」的責任將無所遁形。

 

筆者認為,屆時美國對俄羅斯的報復雖勢在必然,不過考量到核武「用都已經用了」,還必須要擔心其他擁核國家的矛盾心裡盤算,和後續防止可能衍生出全球性核子秩序大亂的最大利害,美國不太可能以極端手段對俄羅斯施為,而會以概等比例(量、質、效果)報復最為可能。普丁使用核武解決俄烏軍事衝突,代表普丁手上好牌出盡,已經無計可施,除非戲劇性地如其樂觀所願,否則現年七十歲的普丁和他四、五十年來奮鬥所打造的「現代沙皇」世紀就要毀於一旦。

 

核武器的「最大威力」在其「不使用」,而不是「使用」。俄羅斯的核武使用或不使用,限制了敵對國家(烏克蘭及其友盟國)的戰略思考和選擇的自由,戰前能充分發揮其戰略的不對稱價值;但在戰況漸熱後,其效能即逐漸減低,不過在終戰階段時,其效能又可能再度攀升。因為認知到自己全面潰敗已不可免,大勢已去,或為垂死掙扎,或為情緒報復,普丁傾所有手段「孤注一擲」的可能性,不得不令人憂心。

 

俄羅斯以核武攻擊美國核子傘保護國家如北約盟國,無疑將遭致立即報復,但俄國也許思考若以「威脅攻擊」非核盟國如烏克蘭時,美國是否真以相同標準反應?在這種狀況下,首先使得擁核盟邦(英、法)猶豫是否參與美國核子報復;再來美國人接著開始猶豫「誰是我重大利益」?數十年來核子嚇阻的信用度面臨攤牌。這是一個極具威力的「不對稱」作為,因為它考驗著美國人的「友盟意志」,也考驗非核盟國對美國的信心。

 

總之,「擁有核武」,「威脅使用核武」,在利與害之間,僅一線之隔,簡單地說,「擁有」就是「使用」的威脅來源,核子武器的「存在」就是「威脅」!

 

※作者為陸軍備役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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