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在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Andersen Air Force Base),參與鐵雷演習(Iron Thunder)的A-10C攻擊機。(圖片摘自Andersen Air Force Base, Guam FB)
美國空軍第23聯隊(23rd Wing)的A-10C攻擊機,近日從美國本土喬治亞州的穆迪空軍基地(Moody Air Force Base),直接飛抵第二島鏈,降落在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Andersen Air Force Base),參與鐵雷演習(Iron Thunder)。從美國官方釋出的照片來看,最少有12架A-10C參與此次任務,該聯隊的HC-130J搜索救援機也一併隨行。同時,來自日本橫田空軍基地(Yokota Air Force Base),隸屬於第374空運聯隊的C-130J,也參與了這次的演習任務,協助運輸地勤人員與支援設備。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支空中特遣隊還另外派出數架A-10C,飛抵帛琉的羅曼.莫圖國際機場(Roman Tmetuchl International Airport),協助運輸任務的C-130J也在當地現身,地勤人員還在跑道旁設立了數個大型帳篷,當成臨時作業地點,由於這個場景非常罕見,特別引人注目。
暱稱為疣豬(Warthog)的A-10雷霆II式攻擊機(Thunderbolt II),是一款無法超音速飛行的單座攻擊機,在冷戰高峰期的1977年服役。A-10的主要任務是進行空對地火力支援,專門獵殺敵軍的裝甲車與主力戰車,機上配備一具30公釐口徑的GAU-8/A復仇者式(Avenger)格林機砲,擁有7根槍管,在高速旋轉下射速可達每分鐘4千發左右,能輕易貫穿一般裝甲車的輕型裝甲。對於裝甲厚重的主力戰車,則可發射AGM-65小牛空對地飛彈或AGM-114地獄火反裝甲飛彈來反制。此外,還可以掛載多款空射型火箭,攻擊大面積的目標,但A-10的空戰能力薄弱,一般來說只會配備AIM-9響尾蛇短程空對空飛彈,用來自衛。所以這款攻擊機是專為支援地面作戰所設計的,過去從來不曾執行過制海任務,美軍現在派A-10到關島參與海上作戰演習,非常不尋常。
其實美國空軍過去一直希望讓A-10C退役,因為服役超過四十年的A-10C,帳面上的性能,早就跟不上時代,同時期服役的戰機,不是已經大幅升級,就是早已退役。特別是在F-35A服役後,因為F-35A具備匿蹤能力、能精準轟炸、空戰性能又遠遠超越A-10C,讓美國空軍打算用F-35A來取代A-10C,但多次被美國國會否決,原因在於精密昂貴的F-35A,操作成本遠高於A-10C。不過A-10C是專為對地攻擊所設計,飛行員坐在鈦合金板保護的座艙中,兩具引擎分別安裝在機身上方的兩側,不易被同時摧毀,擁有極高的戰場存活性。在美國參與過的多場戰役中,表現極為亮眼。此外,在A-10漫長的服役生涯中,並沒有經歷過什麼大規模的升級,A-10C只是加裝了座艙顯示器、資料鏈與發射精密導引武器的射控系統,的確是一款簡單、耐用又便宜的最佳攻擊機。
美國空軍會嘗試讓A-10C擔任制海任務,操作成本的考量應該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因為正在發展的Quicksink計畫,就是希望以便宜的彈藥,來取代昂貴的反艦飛彈,而A-10C可說是使用這項武器的最佳平台。簡單來說Quicksink計畫是改良過去用於對地攻擊的聯合直攻彈藥(JDAM),使其能夠攻擊在海上移動的船艦。由於JDAM只是一個套件,將傳統的空投炸彈改裝成可以滑翔飛行的精密攻擊彈藥,因此價格便宜很多。A-10C過去在執行空中對地攻擊任務時,常大量使用JDAM,所以發射這款武器並不成問題。這個Quicksink計畫之前已進行過實彈試射,由一架F-15E投擲一枚經Quicksink計畫改裝過的2000磅JDAM,成功命中靶艦,炸斷龍骨,讓艦身快速沉沒。由於2000磅JDAM的爆炸威力遠比一般的反艦飛彈要大上許多,更能對付大型的敵方船艦。
跟反艦飛彈與傳統魚雷相比,反艦飛彈擁有射程長、速度快的優點,特別是超音速反艦飛彈的速度,讓近迫防禦系統不易攔截,許多反艦飛彈還擁有電子反反制的能力,是魚雷與JDAM所比不上的。但反艦飛彈的最大缺點是非常昂貴,難以大量生產配備,對付低價值目標太過浪費,而且彈頭的威力有限,大型艦艇即使被命中,也不一定會失去戰力或沉沒。魚雷的速度最慢,射程極短,卻有行蹤隱匿的優勢,重型魚雷的破壞威力驚人,但造價也不便宜。而經Quicksink計畫改裝過的JDAM,則介於兩者之間,射程與速度比不上反艦飛彈,破壞力比不上重型魚雷,不過在價格上有壓倒性的優勢,能大量生產。若再搭配操作成本也很低廉的A-10C,可以組成一個低成本的反艦方案,最適用來對付中國所擅長的灰區作戰,反制由解放軍海上民兵所操作的大批民用船隻。
除此之外,A-10C未來應該也能發射AGM-158C長程反艦飛彈(LRASM),進行遠距攻擊。這款具備匿蹤能力的次音速反艦飛彈,射程接近一千公里,由於地球曲率的關係,就算配備再先進的雷達系統,也沒有辦法自己偵測到目標,自己發射這款飛彈來攻擊敵艦。比較可能的作戰模式,是由友軍艦艇、軍機、陸基雷達或太空衛星在發現敵艦蹤跡時,透過資料鏈將敵艦座標傳遞給發射平台,讓發射平台在遠方,安全地發射AGM-158C進行攻擊。因此A-10C缺少雷達系統,難以自己偵獲海上目標的缺點,就不再是問題。事實上,美軍也計畫將不再負責核武攻擊任務的B-1B超音速戰略轟炸機,改裝成AGM-158C的發射平台,其龐大的載彈量與航程,將成為可怕的艦隊殺手。這次輪駐到關島的B-1B,也與A-10C一起參與演習,實驗轟炸機與攻擊機執行制海任務的可能性。
而在武器系統與戰術應用的層面外,此次A-10C飛越整個太平洋抵達關島,也是美國空軍的緊急部署訓練之一。在過去二十幾年間,美國空軍習慣用機動性更高的小規模部隊,來運用空中兵力,因為恐怖份子沒有空軍,在一些陷入內戰的國家裡,政府軍或叛軍也都沒有挑戰美國空軍的實力。戰區裡的空軍遠征聯隊或大隊多屬於行政性質,底下配屬因應任務需求而派遣到戰區的不同單位,以模組化的概念組成作戰部隊。只是當美國改變戰略方向,重返大國競爭,以俄羅斯與中國為競爭對手後,這種部署方式就出現了問題。畢竟俄羅斯與中國都擁有強大的空軍,雖然俄羅斯現在正陷入俄烏戰爭的泥淖,但中國的威脅性恐怕比俄羅斯還要大,由小規模部隊編組而成的遠征聯隊或大隊,無力進行高強度的對抗,美國空軍因此引入了先遣聯隊(Lead Wings)的新作戰概念。
美國空軍之前指定了配備F-15E戰鬥轟炸機、RC-135電子偵察機、HH-60G搜救直升機、HC-130J、A-10C的數個戰鬥單位為先遣聯隊,以便在有狀況時,能立即部署到前線。此次參與演習的第23聯隊,就是其中一個先遣聯隊,在命令下達以後,A-10C、HC-130J與搭載支援裝備與地勤人員的運輸機,在24小時內飛越整個太平洋,抵達關島。當軍機與人員都落地後,還立即開設前進指揮部,完成作戰準備,編成第23空中遠征聯隊(23rd Air Expeditionary Wing),驗證先遣聯隊這個作戰概念的可行性。而空優戰機如F-22、F-35A、F-15、F-16,長程戰略轟炸機如B-1B、B-52H,也有類似的先遣編組,可讓整個聯隊快速飛抵前線,以嚇阻敵人或進行反擊,阻止衝突進一步擴大。美國空軍還積極與盟邦合作,修建許多空軍基地與民用機場,方便未來這些先遣聯隊的部署。
遠在2016年,美軍就與菲律賓磋商,讓美軍可以用輪駐訓練的名義,使用菲律賓的五處空軍基地,同時由美國負責修建這五處空軍基地的設施。其中位於巴拉望島的包蒂斯塔空軍基地(Antonio Bautista Air Force Base),緊鄰南海,另外在呂宋島的兩個空軍基地,也靠近南海的北端、菲律賓海與巴士海峽。菲律賓駐美國大使更在近日表示,萬一爆發衝突,菲律賓政府願意讓美國使用這些基地。同時美國還在天寧島修建機場,除了擴建民用機場的跑道外,還重啟島上廢棄多年的另一座軍用機場。二戰時,對日本投擲原子彈的B-29轟炸機,就是從這座軍用機場起飛,可見位於關島北方的天寧島,戰略位置的重要性。A-10C此次特地飛到帛琉,應該也是在測試發生衝突時,利用帛琉做為前進基地的可行性,計畫以快速推進,分散部署的方式,來破解中國的反介入戰略。
綜合來說,美國身為全世界最富裕的國家之一,擁有很完整的國防產業,美軍的國防預算也無人能出其右,卻積極利用操作成本低廉的A-10C,搭配便宜的新型彈藥來進行制海任務,以節省開支。這種觀念在近半個世紀以來,大幅影響了美軍的建軍方向。美軍的許多武器系統,都強調模組化設計或三軍通用,如聯合直攻彈藥,聯合打擊戰機,聯合輕型戰術載具,標準飛彈等,也不斷研發能降低作戰成本的技術,如大量採用無人載具,以降低風險,減少人力。相比之下,國軍在這一方面的觀念,就遠遠落後於美軍,偏偏台灣的國防資源並不寬裕,更讓問題雪上加霜。特別是台灣的國際處境艱難,外購武器處處受限,導致許多裝備的來源不一,增加了後勤的難度,但在許多可操之在己的部份,卻依然缺乏長遠的統籌規劃,不同軍種各行其是,造成許多無謂的浪費。
在中國已進一步派遣船艦侵擾台灣周邊海域之際,國軍應該積極思考,如何建立更低廉的制海能力與之周旋,或許讓勇鷹高級教練機或騰雲無人機,配備反艦攻擊武器,做為海上巡邏或監視的生力軍,會是一個可行的方案。之前已傳出中科院有意發展空射型的雄風三型超音速反艦飛彈,配備在IDF戰機上,勇鷹高級教練機與IDF構型相似,應該一併考慮讓勇鷹高級教練機,也能發射空射型雄風三型超音速反艦飛彈。另外雄風二型反艦飛彈早就發展過空射型,只是最後沒有量產服役,台灣是否應該在這個基礎下,發展射程較短的新式輕型反艦飛彈,供未來的無人機、小型巡邏艇、甚至是海巡署的巡護艇使用。台灣除了部署更先進的反艦飛彈,也應該準備便宜的制海手段,來抵銷中國在艦艇數量上的優勢,避免每次都以上駟對下駟,讓我國海軍陷於不利的情勢中。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