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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蝸藤專欄:台灣民主選舉簡直是國際社會一股清流

黎蝸藤 2022年11月29日 14:18:00
在國際大環境下,台灣的民主選舉簡直是一股清流,值得很多民主國家的候選人學習。(資料照片/張哲偉攝)

在國際大環境下,台灣的民主選舉簡直是一股清流,值得很多民主國家的候選人學習。(資料照片/張哲偉攝)

11月初,美國剛剛舉行完中期選舉,月底,台灣也進行了「九合一選舉」。兩個選舉不但在時間上相近,在各自政治日程上也很相似,都是在兩次總統選舉之間的最重要全面選舉,在某種程度上,既是對現任總統的一次測試,也是對兩年後總統選舉的風向標。

 

這次台灣的九合一選舉令人印象深刻。選舉以綠營大敗告終。很多綠營朋友很失望,但這對整個台灣的民主進程不是壞事。相反,至少從四個方面,我們看到了台灣民主的韌性與成熟。

 

首先,台灣民主並非如石之瑜所言「不需負責」。

 

在選舉前一兩個月,台大教授石之瑜發表過奇文《習近平再獨裁,也比民進黨更民主》。筆者曾撰文反駁了其核心觀點。然而,當時他的另一個論點筆者沒材料去反駁。

 

石之瑜認為民進黨只要製造政治對立,叫叫政治口號,把什麼都歸咎到中共,什麼都「抗中保台」,就能百戰百勝。於是,民進黨對弊政不必承擔後果,只要「就以反獨裁、反併吞的名義撕裂社會,強迫選邊」,就能獲得選票,一直執政下去。

 

此前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事實,因為沒有例子驗證。這次九合一選舉給「石之瑜理論」打了一記大耳光。民進黨在九合一選舉中,同樣打兩年前的「抗中保台」,同樣打「中共同路人」,然而,它卻無法複製兩年前在總統大選中打勝利。這證明,「抗中保台」不是神丹妙藥,並非打了這張牌就能永續執政。

 

這剛好證明了台灣民主的韌性和成熟,執政黨歸根到底還是必須以善政作為長期執政的基本,這從根本上保證了台灣的民主是一種「負責任的民主」。

 

從民主政治制度而言,制衡永遠必要。在民主制度中,我們不希望看到一個黨永遠執政,更不希望一個黨經常地全面執政。永遠執政是指時間,全面執政是指總統與國會這兩個分支,以及中央和地方這兩個層次。作為一個黨,當然應該追求長期和全面的執政。但作為一種制度,這種局面只會對民主不利。從立國起就一直全面執政的新加坡就是這種「假民主」的典型。

 

其次,民主需要制衡。

 

在民主制度的政黨制衡上,不但中央重要,地區也一樣重要。因為地區政治就是中央政治的基礎。以美國政治為例,中央與地區相對應的就是聯邦和州的關係。如果僅從哪一黨任總統去判斷是否一黨獨大,是否民主,那麼在19世紀後期,美國共和黨長期執政,看似就是一黨獨大的「假民主」局面。然而,在地區層面,民主黨依然與共和黨勢均力敵。於是沒有人會否認,當然是共和黨和民主黨兩黨對壘的局面,是「真民主」。

 

同理,雖然九合一選舉是地方選舉,在對政治影響上,不如兩年後的總統選舉兼立委選舉重要。但在認定「真假民主」與否的問題上,依然有著試金石的重要地位。

 

在美國的選舉中,至少在近十年極端化之前,美國選民長期奉行「制衡」的信念。一個總統做八年,就該換個黨;一個黨贏了總統,於是國會就應該由另一個黨控制。各州的州長和參議員不一定看黨派,看人更重要。這項原則都大大有助民主中的制衡原則。很多選民在投票時都刻意這麼考慮。

 

即便在近十年極端政治的氣氛下,我們大致可以相信,可以出於這種制衡目的而投票的選民會大大減少。但我們依然可以驚喜地看到,這種制衡的鐘擺效應依然客觀存在。歐巴馬當了八年總統,於是就讓共和黨的川普當當。2016年共和黨控制了兩個國會,於是到了2018年中期選舉,民主黨就重奪眾議院。2020年,換一個民主黨總統。到了2022年,共和黨又重奪眾議院。於是儘管我們處於一個撕裂的年代,但選民的投票依然微妙地支持制衡。

 

由此聯繫到台灣九合一選舉,選民的抉擇何嘗不同樣是一種制衡?這種制衡的存在,同樣是台灣民主韌性和成熟的標誌。

 

在美國的選舉中,至少在近十年極端化之前,美國選民長期奉行「制衡」的信念。(美聯社)

 

第三,民主需要尊重規則。

 

在這次選舉中,負面攻擊非常劇烈,言語也充滿火藥味。然而, 即便鬥得你死我活的地區,失敗的候選人也會承認失敗,恭喜對手。比如在競爭最激烈、抹黑最嚴重、火藥味最重的台北和新竹兩個市,民進黨落選者陳時中和沈慧虹都自行宣布敗選,也恭喜獲勝的對手。

 

願賭服輸,尊重規則,不搞「選舉舞弊」的陰謀論煽動選民,這是民主制度能維持下去的「基本法」。這些願賭服輸的原則在美國選舉政治中曾經被認為天經地義。候選人對選舉結果有疑問或者爭持不下的例子不少,但都通過法定的程序解決,或者重點票,或者打官司。大家最熟悉的現代例子,莫過於2000年總統大選,小布什和高爾先是重點票,再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的事了。儘管當時爭議非常激烈,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按照法律程序走。

 

孰料到了2016年民粹主義勃興之後,這些基本原則不在理所當然。川普因為自己敗選,自己陣營和側翼發動大量選舉訴訟卻幾乎無一成功,他還施壓地方選舉官員以求改變結果,在諸法不湊效的情況下,他煽動舉世震驚的「一六暴動」,其手下還出過「武裝奪權」的鬼點子。要不是軍方、司法機構和副總統彭斯等人立場堅定,美國的兩百年和平交接政權歷史,是否會千年道行一朝喪,實在要打上問號。

 

在這次中期選舉,共和黨的大批「選舉否認者」被川普推上了眾議院。在爭持激烈的選區,MAGA共和黨人(即川粉)依然祭出了「民主黨選舉舞弊論」。在亞利桑那州州長候選人Kari Lake在落敗後不肯承認失敗,其與勝選者的差距也大於0.5%的重點票門檻(現在差距是0.7%),她和川普一樣,指責「民主黨舞弊」,兩天前正式打起法律戰。會否最終接受結果,以及會又什麼進一步的行動還不得而知。

 

這種情況不僅是美國存在。其他成熟的民主體也有發生。最近巴西舉行總統大選,有「熱帶川普」之稱的現任總統博索納羅也同樣不肯承認失敗。幾天前他正式發起訴訟,指責「選舉舞弊」。巴西能否順利交接政權還在未知之數。

 

至於那些「新興民主國家」,這種不肯承認失敗的例子就更嚴重了。比如一年多前,緬甸在經過十年左右的民主進程後,軍方因為不滿意選舉結果,以「選舉舞弊」為由囚禁昂山素季,還以荒謬的控罪判她監禁。緬甸從民主墮落回軍管,赤裸裸地展示了民主可以是多脆弱。

 

在這些國際大環境下,台灣的民主選舉簡直是一股清流。這值得很多民主國家,尤其是美國那些輸不起的候選人學習。

 

第四,公開的民主點票制度。

 

台灣民主還有美國值得借鑑的,就是如何讓民主過程讓民眾更信服。比如美國近年來的「選舉舞弊」指控,儘管全部沒有事實支持,但很多人篤信不已,這和美國選舉制度的複雜和自動化分不開。

 

比如,美國幾乎全部採取投票機點票,於是就有人質疑「投票機作弊」,說工作人員或者製造商可以竄改投票機數據。

 

又比如,美國廣泛使用郵寄選票,有些州規定選票的有限限期,是在投票日投到郵箱即可,以郵箱郵戳為準。於是必須等有效的郵寄選票都到達之後,才能計算完。在那些爭持相當激烈的地區,這至少會導致數天的延遲。於是就有人大造文章,說民主黨利用這些時間「偽造選票」。

 

這些指控都是沒有事實依據的,但有人藉此炮製陰謀論,還有這麼多人信,這些方法不夠透明,是非常重要的客觀原因。可以說,這被陰謀論者得到可乘之機。

 

正如香港說,法治不僅公正,這種公正還必須被人看到。民主亦如是。台灣的點票過程高效透明,這正是「選舉舞弊論」沒有市場的重要原因。

 

這點美國可以借鑑。當然,美國有自己的難處,不可能照搬台灣方法。比如,美國各州自行制定選舉方法,這是憲法規定給各州的權力,聯邦沒法管。又比如,美國用投票機這麼多年,如果「倒退」到「唱票」制度,恐怕很難適應。又比如,郵寄投票是為了方便選民行使公民權利,是擴大民主的重要制度,在理論上就不應廢除等。但要把民主設計得更透明,應該是一個重要的優先事項。

 

※作者為旅美學者

關鍵字: 台灣 民主 抗中保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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