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自稱是中國死忠樂觀主義者的摩根士丹利亞洲區前主席羅奇，最近再度發表「懺悔文」，批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疫情管理不當以及與俄羅斯結盟等倒行逆施，深覺自己頭頂被澆了盆冷水。羅奇近年一再公開懺悔，代表親中共「老朋友」覺醒漸成趨勢，可謂一葉知秋。

現年77歲的羅奇（Stephen Roach）國際產官學研經驗豐富，已從金融市場退休多年，現任耶魯大學資深院士（senior fellow），曾任知名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亞洲區前主席以及首席經濟學家，也曾在美國聯準會以及著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任職。

長期親中反美「重量級打手」？

20多年來，羅奇對於中共政權以及中國經濟極為樂觀，長期發表歌頌中國唱衰美國的時評，不遺餘力地鼓吹華爾街投資中國，被視為重量級親中代言人，其「親中反美」態度在川普政府時期登上高峰，被中共大肆宣傳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羅奇曾經多麽親中反美？例如，於2020年6月公開表示美元崩盤幾乎無法避免；2019年5月對於美國共和與民主兩黨抨擊中共的高度共識表示不滿，要求美國朝野不要把所有麻煩問題都怪罪中國；2019年3月宣稱中國領導階層沒必要放棄長期戰略，因為有充裕政策空間處理因美中貿易戰導致的經濟挫折，並且批評川普政府低估中國韌性和戰略決心，簡言之美國低估了中國實力。

此外，在美中貿易戰交火初期，羅奇曾於2018年5月表示，前美國貿易代表萊特海澤（Robert Lighthizer）於2018年3月22日發表長篇《301條款報告》指控中國在技術轉讓、智慧財產與創新領域的不公平貿易行為，看似讓中共難以辯駁，卻只是無力的指控。

2016年9月，羅奇發文宣稱「全球都巴望中國改革成功」，並表示如果中國經濟成長率若從當時的6.7％減半「硬著陸」，世界經濟必將全面衰退，然而中國經濟放緩嚴重程度「遭到誇大」，讓許多人緊張不已。羅奇當年認為全球經濟成長幾乎停滯，中國對世界經濟的貢獻彌足珍貴。

川普政府重要幕僚，美國前白宮貿易顧問暨經濟學家納瓦羅（Peter Navarro）早在2011年所著《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一書，以長約兩頁篇幅批評羅奇的親中「貢獻」。

納瓦羅指出羅奇是華爾街外派「硬拗高手」代表人物，這些硬拗高手「代表的是各大銀行與金融服務公司──這些公司在中國掛起招牌，輕鬆賺進大把鈔票，但經常是以美國利益為代價。」

納瓦羅並且表示，當時在摩根士丹利任職的羅奇跟前高盛（Goldman Sachs）董事長歐尼爾（Jim O'Neill）一樣，負責袒護關於中國的辯論，在中國官媒迅速竄升為明星人物，而這兩位「重量級打手」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聰明地用自己經濟論點曲解統計數字，為中國說故事。

2021年羅奇開始批評中共

然而，從2021年開始的多次評論對比以往，羅奇儼然已經「翻臉」加入反共行列。

2021年中是羅奇公開質疑中共的關鍵轉捩點，當年7月23日羅奇受訪批評北京打壓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企業將會重擊市場，表示「中國令人不安的行動預示着冷戰初期」；八月則發文自承「過去對中國經濟是打死不退的樂觀主義者，現在卻陷入深刻懷疑，中國政府竟然鎖定龍頭產業往死裏打⋯⋯」，對於中共頻頻出手「國進民退」，則警告「這場國家企圖掌控企業的戰爭，將使人民與企業失去信心。」

2022年初，羅奇失望地在彭博財經頻道表示，隨著中國和香港局勢的重大轉變，相信永遠不會再踏足香港；8月底羅奇在國際知名評論網《Project Syndicate》發表「懺悔文」自剖，坦承習近平對中共意識形態的執著是羅奇自己的最大誤判，而中國為此付出的犧牲與代價才剛開始，未來不堪設想。

2022年10月底，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的政治報告提及更為嚴厲的對台政策，以及以「共同富裕」為核心的「中國式現代化」，對於堅持動態清零的嚴控防疫則頗為自得。對此，羅奇10月21 日在耶魯大學商學院官網Yale Insights批評，習近平除了在10月16日二十大開幕式講話充斥自我宣傳和意識形態，重要的是更確定拋棄市場導向政策，決策將會充滿風險。

2022年底羅奇在《Project Syndicate》再度發表懺悔文，題為〈一個中國樂觀主義者的輓歌〉（A China Optimist's Lament），指出習近平改變鄧小平時代以來的韜光養晦姿態，在地緣政治態度強硬，引爆美中激烈衝突，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習近平卻決定與俄羅斯總統普丁發展「友誼無上限的夥伴關係」，加上長期堅持嚴控防疫清零引爆青年抗議，種種事例顯見習近平對極權專制之癡迷，並且強調「對我們這些曾經的中國死忠樂觀主義者，猶如在頭頂澆盆冷水。」

羅奇雖然從2021年開始「懺悔」並且推翻長期親中立場，對於抗中挺美卻不免仍有其獨特見解，也許其專業為經濟與投資，對中共之政治敏感度仍待商榷，對中國也難捨同情——例如，2022年8月在美國財經電視頻道CNBC節目Street Sign Asia批評美國眾院議長裴洛西訪台之行是「在中國傷口灑鹽」，認為此事徒然升高美中緊張，讓兩國更為疏離。

縱使如此，一次次澆在羅奇頭上的冷水，也已讓美國華爾街對中國市場的熱潮降溫不少。羅奇的「幡然悔悟」不僅顯示過去耀眼奪目的「中國夢」黯然失色，也代表資本市場對中國的信心危機──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作者為鉅石智庫創辦人，關注：美中台關係、數位文化、風險管理。曾任網路行銷投資高管。台大政治系畢業、波士頓大學大傳碩士，於哈佛大學研修電商課程，新加坡國立大學高階管理課程結業。goldenrockthinktank@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