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弋丰專欄:「患難」正是投資沙烏地阿拉伯石油公司的良機

藍弋丰 2020年04月03日 07:00:00
冠狀病毒來襲,國安基金忙著在高點拼命護盤國內股市,是否有想過此時在國家戰略上有更重要的「投資標的」?(「沙烏地國家石油公司」/湯森路透)

冠狀病毒來襲,國安基金忙著在高點拼命護盤國內股市,是否有想過此時在國家戰略上有更重要的「投資標的」?(「沙烏地國家石油公司」/湯森路透)

沙烏地阿拉伯石油公司(Saudi Arabian Oil Company)的歷史,可從它的名稱中看出端倪,簡稱為「阿美石油」(Aramco),看起來跟現在的正式名稱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這是因為簡稱來自舊名「阿拉伯美國石油公司」(Arabian-American Oil Company),它是世界上以營收排名最大的企業之一,管理沙國超過百處油氣田,所擁有的蘊藏量為世界第二,產量則為世界第一。

 

2019年油價對產油國來說並不算是非常理想,使得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淨利大跌21%,即使如此,2019年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淨利仍然達882億美元,遠超過其他12家最大石油企業的獲利總和:

 

美國方面,石油巨擘艾克森美孚( ExxonMobil)2019年淨利143.4億美元、雪佛龍(Chevron)292億美元、康菲(ConocoPhillips)虧損72億美元。

 

歐洲方面,英國石油(BP)淨利100億美元、皇家荷蘭殼牌(Royal Dutch Shell)158.4億美元、法國道達爾(Total)118.3億美元、義大利埃尼(Eni)1.63億美元、挪威平挪(Equinor)18.5億美元,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109億美元。

 

油田服務公司方面,貝克休斯(Baker Hughes)淨利1.28億美元,哈利柏頓(Halliburton)則虧損11.3億美元,斯倫貝謝(Schlumberger)虧損101.4億美元。

 

這12大石油公司,2019年總獲利為639億美元,比起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的882億美元,還遠遠瞠乎其後。

 

從國家戰略角度思考

 

就純粹從規模與獲利能力看來,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應該是投資石油產業的首選,更何況為了上市吸引投資人青睞,還宣言保障:2020年不論業績如何,都保證會發出750億美元股息。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於2019年底在沙烏地阿拉伯證交所風光上市,如今因為冠狀病毒疫情以及自身發起油價大戰,導致油價大跌,股價應聲跌破30沙烏地阿拉伯里亞爾大關,一度來到27.8沙烏地阿拉伯里亞爾低點,之後緩緩回升回到30沙烏地阿拉伯里亞爾附近,這是否是投資良機呢?

 

若是單純的個人投資人,那麼很難說,因為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並不是一家單純將本求利的企業,可說是跟整個沙烏地阿拉伯的國家命脈綁在一起,導致財務無法透明,使得之前嘗試在歐美上市最後卻受挫退縮,回到本土上市。但如果是國家戰略角度,那就另當別論。

 

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的特殊性,可說從它誕生的歷史就開始。

 

說起來,阿拉伯與波斯灣這塊地區,可說自遠古以來就得天獨厚,現在的阿拉伯與波斯灣地區,在遠古時代與非洲是同一個板塊(如今分裂為阿拉伯板塊,波灣北岸則併入了歐亞板塊),在遠古時代,地球板塊經歷天翻地覆的板塊飄移,例如原本接在阿拉伯南緣的印度,分離後一路往北衝向歐亞板塊,撞出了喜馬拉雅山。

 

阿拉伯與波斯灣地區在這些天翻地覆的板塊飄移過程中,相對的沒什麼變化,又有很長的時間因古代海平面較高,而浸在淺海之中,尤其是在恐龍時代的侏儸紀、白堊紀,不僅身為大片淺海,還剛好位於熱帶,微生物蓬勃生長,累積數千萬年,成為如今石油的來源。最美妙的是,到了中新世,阿拉伯板塊撞上了歐亞板塊,在邊緣擠出了伊朗的扎格羅斯山脈,剛好成為封住石油的「臉盆邊緣」,這個地質上的得天獨厚,注定中東成為石油盛產之地。

 

人類在19世紀開始逐漸廣泛應用石油,美國標準石油(Standard Oil)的興起,標誌著石油時代的開端,最初石油主要的用途僅是照明用的煤油,但隨著20世紀來臨,汽車產業興起,石油成為重要交通燃料,並隨著20世紀初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大放異彩。

 

石油成為重要戰略物資

 

一戰初期,德軍依照施里芬計劃直逼巴黎,但是不料法軍徵用大量計程車運送士兵到前線,硬生生地擋下德軍攻勢,標誌著汽油勝過煤炭(德軍進軍計畫主要以燃煤蒸汽火車頭帶動的鐵路運輸為主要考量),之後整場一戰中,石油不論在海運還是陸上部隊機動與後勤運輸上的角色都快速提升,使得一戰結束後,石油成為重要戰略物資,產油的中東也從此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英法在戰後,立即著手於1920年聖雷莫會議,瓜分原屬於戰敗方鄂圖曼土耳其的中東,將當時國際上仍是菜鳥的美國排除於外,讓美國公司不得插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油源,發現遭擺了一道的美國,則決定積極進軍中東反制。

 

當時標準石油已經因為1911年執行反托拉斯法而分割成「七姐妹」,其中的加州標準石油,也就是日後的雪佛龍,已經透過子公司巴林石油公司,在巴林開採到石油,下一步就是進軍阿拉伯半島,1933年,加州標準石油從阿拉伯政府手中取得探勘權,從此注定了沙烏地阿拉伯與美國未來的戰略夥伴關係,1936年,加州標準石油成立子公司加州阿拉伯標準石油,1938年成功開採到石油,1944年,公司改名為阿美石油。

 

阿美石油名稱的由來,說明了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的緊密戰略合作關係,正是來自於其能源戰略的需求,在冷戰時代,沙烏地阿拉伯是美國在中東的戰略中心之一,後冷戰時代,仍然是美國的中東戰略樞紐。

 

阿美石油之所以會從美國公司成為沙烏地阿拉伯國營,也是來自中東戰略的變化。1973年,以色列發動贖罪日戰爭,由於美國支持以色列,為了平衡沙烏地阿拉伯的不滿,沙烏地阿拉伯取得25%阿美石油的利權,1974年再增加到60%,最後在1976年,沙烏地阿拉伯乾脆買斷剩下的40%權利,於是阿美石油成為完全由沙國擁有的公司,1988年,沙國王室成立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以全權掌管阿美石油公司的資產。

 

自此,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成為沙國王室不論內政還是外交的重要樞紐。在國際戰略上,沙國藉此配合美國戰略,操作石油供應,例如波灣戰爭時因應科威特石油生產受創,立即大幅增產,以穩定全球石油供需;在石油戰略上,沙國在油國組織中發起增產或減產控制價格,也往往都要由沙國本身以身作則;在內政上,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則供應王室與國家福利的巨大開銷。

 

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成為沙國王室不論內政還是外交的重要樞紐。(湯森路透)

 

國家戰略上更重要的「投資標的」

 

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可說就是沙國本身,兩者密不可分,對純粹的資產投資來說,買一家公司股票,還要背負一個國家的國運,未免太過沉重。之前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尋求在歐美上市,最後都因「公司治理」與「財務透明」備受懷疑,只好打退堂鼓。

 

但是,對於國家來說,考量就完全不同,對純粹資產投資人來說是風險的部分,就國家戰略來說,卻正是求之不得,因為沒有比分享國運更緊密的關係。

 

沙國近年來在中東掀起小型的大賽局,領導遜尼派盟邦,暗中結盟以色列,對抗伊朗的什葉派大包圍,雖然沙國在許多區域戰局上灰頭土臉,但是在美國支持下,對手伊朗在美國禁運中瀕臨經濟崩潰,又遭逢冠狀病毒沉重打擊,沙國陣營的勝利看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台灣人最喜歡「選邊站」,其實對一般民主國家來說,選邊站沒有什麼太大作用,民主政治下永遠都是國家利益優於「情感」,但對於沙國這樣的專制國家來說則不同,與領導人之間的情義,往往就是外交的一切。原本沙烏地阿拉伯國營石油公司風光上市,台灣若當時想買,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如今難得股價落難,反而是建立友誼的大好時機。

 

冠狀病毒來襲,國安基金忙著在高點拼命護盤國內股市,是否有想過此時在國家戰略上有更重要的「投資標的」?若在沙國急於想要護盤以維護國家顏面與利益的此時,向沙國請求能在沙國證交所開戶,以買進協助護盤,想必沙國會樂於同意。若是以上操作不成,最起碼,仍可以透過金融工具購買相關ETF投資工具間接護盤,也能表達台灣對沙國的情義相挺。

 

過去台灣曾經在美國的安排下與沙國是友邦,有著橫跨濁水溪兩岸的中沙大橋作為友情的紀念,隨著台美斷交,最終1990年沙烏地阿拉伯與台灣斷交,是較晚斷交的主要國家之一。如今台灣仍是石油重度依賴國,與重要產油國的關係至關緊要,而沙國不僅是油國領袖,更還是美國的緊密盟邦,對急於與美國建立更緊密關係的台灣來說,強化與沙國關係,可說一魚兩吃。

 

我國在外交上屢屢吃癟,總是說中國打壓,但在中國自顧不暇,忙著跟美國總統川普打病毒口水戰的時候,在國際戰略上有絕佳的「投資機會」的時候,是難得可主動出擊的良機,防疫交給專業的陳時中的同時,國安外交部門或可思考不一樣的可能性。

 

※作者台大醫學系畢業後,轉行出版、產業分析、業餘歷史研究,著有《橡皮推翻了滿清》、《明騎西行記》等書,譯作有《紙牌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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