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中共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兩會」閉幕記者會鼓勵「地攤經濟」，地方政府、媒體與商界順勢吹捧，多地民眾蜂擁擺攤，連長期打壓攤商的城管也配合「招商」。然而不過幾天，中共中宣部下令禁止地攤經濟文件以及宣傳報導，不但讓相關人士無所適從，也顯見本屆兩會習李陣營衝突已經檯面化。

如火燎原還是曇花一現

在兩會閉幕後的國務院中外記者會中，李克強提到「六億人月收入僅一千元」，直接打臉習近平五年前宣稱今年應達成的十三五規劃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脫貧目標；此外，李克強大力鼓吹「地攤經濟」是「中國的生機」，事後卻被習近平親信王滬寧掌控的中宣部反擊一拳，許多輿論認為此兩樁事件是李克強刻意「脫稿」演出。

中共中宣部於6月4日晚間下達地攤經濟消音禁令，也就是說，李克強所呼籲的地攤經濟大約僅維持一週，然而直到6月4日當天中國許多媒體還在高歌地攤經濟過往成績與未來前景，以及社會各界的地攤熱潮，甚至直到6月5日還有未及撤稿的溢美文章，顯見地攤經濟並非中共高層的兩會共識，李克強的號召與中宣部的逆襲，皆令各界措手不及。

李克強在記者會中提到中國目前嚴峻的失業問題，強調地攤經濟可為解方，特別舉例指出，「我們西部有個城市，按照當地的規範，設置了3.6萬個流動攤位，一夜之間有10萬人就業。」

李克強指的是四川成都於三月中旬進行的地攤經濟措施，此言一出，中國多地草根經濟彷彿蓄勢而發，許多地方政府積極推動，網評生機蓬勃，迅速廣傳「一同練攤去！」、「該賣什麼好？」以及為攤位與抽籤大打群架的「搶地攤經濟」影片，攤商在以往躲得老遠的城管機關門口擺攤之突兀畫面也屢見不鮮。

隨後，6月1日李克強到山東煙台考察，和攤商對話時讚揚地攤經濟與小店經濟「是就業崗位的重要來源，是人間的煙火，和『高大上』一樣，是中國的生機。」

李克強的宣示與行動，似乎與中共多年來嚴打攤商、驅逐低端人口之作法相反，不僅讓民眾一時難以置信，接到城管招商電話誤認為詐騙，「全員擺攤」也迅速成為網路熱搜關鍵詞。

中國媒體當時宣傳地攤經濟，美稱「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號召「擺地攤吧，後浪們。」包括河南許昌、吉林長春、遼寧大連、湖南懷化、浙江杭州、江蘇南京、四川成都和彭州、上海市等地方政府也極力追捧，紛紛迅速推出輔導方案。然而攤商才剛整裝待發，許多地方政府便趁勢調漲擺攤費，被譏為急著「割韭菜」，例如鄭州竟然飆漲百倍至每月2000元（人民幣，下同），甚至吉林某縣城管部門發出公告，每一攤位垃圾轉運費調漲至高達5000元，僅收現金。

此外，中國電商為搶佔地攤經濟商機，火速發布免息補貼賖購計劃，串聯線上線下，鼓勵「全員擺攤」，包括阿里巴巴、騰訊、京東、美團、蘇寧都提供批貨優惠積極搶灘。百度地圖則提供地攤聚集區攤位資訊；阿里巴巴批發平台1688推出「地攤批發專區」，並提供高達700億無息賒購，預計為3000萬名攤商提供進貨服務；騰訊微信支付則預計提供「全國小店煙火計劃」給5000萬商家。地攤經濟一時如火燎原，恍若武漢肺炎期間復甦經濟活力之良機，甚至有財經政策學者夸言地攤經濟可提供至少5000萬人就業機會。

李克強「地攤經濟」的宣示與行動，與中共多年來嚴打攤商、驅逐低端人口之作法相反。（湯森路透）

兩會欠缺政策共識

而在中共中宣部發出禁令之後，這些官方媒體、企業集團、地方政府、學者專家，彷彿拍錯馬屁，全被冷水澆熄，順便挨了悶棍。

6月6日，中共北京市委機關報《北京日報》報導，北京城管執法部門將依法嚴查「占道擺攤設點違法行為」，並指網路上爆熱的「北京地攤地圖」109處擺攤地點純屬虛構。該報引述北京市府官員指出「北京作為偉大祖國的首都，有自己的城市功能定位和管理要求」，認為「游商滿街」不利樹立首都和國家良好形象。

《北京日報》強調，「本市各級城管執法部門要加強執法檢查，依法處理這類擾亂市容環境秩序的違法行為。同時，也請廣大市民群眾監督並積極投訴，共同創建良好的社會環境秩序。」

中央禁令已下，除了北京，包括大連等許多城市也回到從前，冷卻地攤經濟，地方政府才開始準備樂透，就沒戲唱了；廣大人民不但失去擺攤賺外快的機會，還反而被鼓勵監督投訴；興致勃勃的企業集團，也立刻失去擁戴政策搶佔市場的商機。至於前幾天歌功頌德的媒體，不但不敢進行政策辯論，還得趕緊刪文。

一葉知秋。中國經濟情勢嚴峻，「地攤經濟」優劣為何？對救危圖存能發揮到何等作用？要開放到什麼程度？管制到什麼程度？中央統一原則為何？地方如何配套？凡此種種縱然茲事體大，但是如果連統籌中國經濟的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對此都猶如信口開河，搞得一地雞毛，足以見得習李高層權鬥已經白熱化。

※作者為鉅石智庫創辦人，關注時局之平衡資訊與風險擴散效應。曾任網路行銷投資高管。台大政治系畢業、波士頓大學大傳碩士，於哈佛大學研修電商課程，新加坡國立大學高階管理課程結業。goldenrockthinktank@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