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政府對於最終方案的堅持，引發了最深層的厭惡。這是最野蠻的懲罰方式。而經驗告訴我們，這個方式什麼事情也沒有解決，只會讓這麼做的社會蒙受恥辱。」50年前，《墨爾本先鋒報》（Melbourne Herald）的社論這麼寫道。

根據《BBC》報導，這篇社論嚴詞批評的，其實便是1967年澳洲的死刑執行。而這場死刑風暴，可以追溯到1965年的一場越獄風雲。

The death penalty diminishes us all. Silent vigil on the 50th anniversary of the last execution in Australia. 7.30am on 3/2/17 at Pentridge. pic.twitter.com/0KRqmoeBRE

— Andrew Laird (@ReclaimAnglesea) 2017年1月20日

獄警喪命

1965年12月19日，在澳洲墨爾本科堡區（Coburg）彭特裡奇監獄（Pentridge Prison）裡，獄警們輪番值班，好讓人人都能參加隨員室（staff room）裡的耶誕派對。趁著這個時機，囚犯萊恩（Ronald Ryan）和同夥沃克（Peter Walker）翻出了5公尺的高牆，試圖逃離這片囚錮他們的禁地。

這2人擊倒了1名獄警、摸走槍支，再逼迫獄警為他們打開大門；然而，他們的行動很快便引起了注意。獄警霍德森（George Hodson）跑了出去，企圖追捕沃克，卻不幸遭到槍擊。子彈正中他的胸膛，霍德森倒臥在血泊中，就這麼喪命於監獄外的馬路上。

抗議死刑

而不到20天後，萊恩便於雪梨（Sydney）再度被捕。這次，萊恩被判處絞刑，罪行正是謀殺獄警。

儘管當時維多利亞州州長波特（Henry Bolte）的內閣團隊中，有不少成員都反對死刑，而社會上也是爭議不斷，更因此爆發了墨爾本史上最大規模的抗議活動，波特最後仍堅持不使用州長的赦免權，為萊恩減刑。

也因此，在1967年，距離上一次死刑執行的16年之後，在彭特裡奇監獄（Pentridge Prison）裡，澳洲政府執行了至今最後一次的死刑。來不及過他的42歲生日，萊恩就這麼死在絞刑架上。而彭特裡奇監獄外頭，上百名民眾仍在為這次的死刑執行高聲抗議。

A good reminder of why we don't have the death penalty in Australia anymore https://t.co/d2bkw5uNgp

— Elena Branch (@ElenaFay) 2017年2月5日

廢除死刑

民眾的抗議並非徒然。在此次事件8年後，維多利亞州終於宣佈廢除死刑。而到了1985年，在新南威爾斯省（New South Wales, NSW）也宣布廢死後，澳洲全部的州份裡，都不再存有死刑。

廢死這件事情，並非一蹴可幾；而就算在法律上已經廢除死刑，每逢重大案件發生時，是否該重啟死刑，仍會引發社會爭論。1986年震驚社會的愛妮塔（Anita Cobby）虐殺案便是一個例子。

Sydney nurse Anita Cobby is brutally murdered leading to calls for the re-introduction of the death penalty. #australia #history pic.twitter.com/DEBF82fpX8

— Australian History (@OzHistory) 2017年2月2日

社會爭論

當時，住在雪梨的護士愛妮塔在回家路上遭到劫持，隨後慘遭5名男子性侵、虐殺。此次案件手法之兇殘引發社會嚴重恐慌，也讓「重啟死刑」一事備受討論。原先支持廢死的議員辛奇（Derryn Hinch）也在此案發生後，轉而支持死刑。

「如果澳洲存有死刑，那麼許多年輕女性或許至今仍活在世上。」2012年時，辛奇這麼表示。

「那些過於訴諸感性的假釋諮詢委員會成員，如果能將他們假釋暴力累犯的力氣，花一半在想想受害者及其家庭，這樣的話，我們的社會就會安全多了。而如果聯邦政府有足夠的勇氣，或者是州政府有足夠的獨立性和骨氣，將重啟死刑付諸公投，那就會發現，支持重啟死刑的人可能高達75%。」辛奇這麼說道。

民眾立場

事實真是如此嗎？或許未必。從多項民調數據來看，澳洲民眾對於死刑的立場，其實並非固定不變的。

根據《BBC》報導，澳洲「羅伊摩根研究」（Roy Morgan Research）詢問1000位受訪者，在謀殺案件中，支持死刑或者是無期徒刑。其中，在1947年時，支持死刑者高達67%；1953年時更略升到68％。

然而，到了1975年時，支持死刑者掉到了40％，反對者則高達43％。而在1980年時，兩者比重再度反轉，支持死刑者來到43%，反對者則下降至40%。隨後，在1989年和1993年時，兩者中仍以支持死刑者為多數，分別擁有52%和54%的支持率。

峇里島9人幫

然而，民意在2005年時，有了顯著的反轉。在澳洲販毒集團「峇里島9人幫」（Bali Nine）在印尼遭處死一事之後，只剩下27%的人支持死刑（反對者66%）。到了2009年時，支持率更只剩下23%。

對此，澳大利亞紐卡索大學（The University of Newcastle）講師，反對死刑的穆果雅博士表示，「峇里島9人幫」（Bali Nine）事件，可能改變了澳洲人的態度。

Bali Nine smuggler's were lost in translation in Indonesian prison https://t.co/LqtyE87AHk via @MailOnline

— Death Penalty News (@WebDPN) 2017年2月6日

喚醒意識

「除了訴諸政府之外，澳洲死囚安德魯．陳（Andrew Chan，華裔）和蘇庫馬朗（Myuran Sukumaran）的親友也公開表達他們的哀慟。這更顯示了，死刑不僅折磨了被處決者，也折磨了深愛他們的人。」穆果雅博士說道。

穆果雅博士更表示，「有一個論點認為，安德魯．陳和蘇庫馬朗已經努力改過自新，也應該要獲得更公平的宣判，比如說終身監禁或者是幾年的牢獄之災。而我認為這個論點說服了不少人。」

「澳洲有些人，可能原本對於『外國對毒販實施死刑』這種事情漠不關心。然而，『峇里島9人幫事件』喚醒了他們的意識。」穆果雅博士對《BBC》這麼說道。

進一步辯證

然而，「峇里島9人幫事件」過後不到10年，在2014年的簡訊民調中，死刑支持率（52.5%）再度超過了反對率（47.5%）。

儘管如此，穆果雅博士仍認為，澳洲政府並不會重啟這項刑罰。「我相信澳洲非常堅定地致力於廢死，而『峇里島9人幫事件』更促使政府建立國際的廢死平台。澳洲法律非常清楚地廢除了死刑。」

在最後一次死刑執行的50年後，澳洲不再有人死於絞刑架上。儘管如此，法律上「死刑不再」不代表社會上「爭議不再」。

罪與罰的問題，仍有待社會的進一步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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