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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卻又突然的二戰轉捩點:「將軍,珍珠港此刻正遭遇空襲!」

1941年12月7日,日本突襲美軍夏威夷海軍基地珍珠港,開啟了太平洋戰爭。(pixabay)

1941年12月7日,日本突襲美軍夏威夷海軍基地珍珠港,開啟了太平洋戰爭。(pixabay)

戰爭前兆

 

一九四○年,亞洲地區的形勢發展讓許多美軍官兵相信與日本一戰無可避免。為了報復日本侵略中國,羅斯福政府決定對日本採取更嚴厲的禁運措施,限制對日本出口石油和鋼鐵。當日本與德國和義大利簽署三邊同盟條約後,與其在地緣政治上有關聯的國家無不感到戰雲密布。在美國西部海岸港口駐防的「公牛」海爾賽,從艦橋上以猜疑的眼光,端詳那些正在裝載汽油和廢鋼材的日本船隻。海爾賽可以感受到,戰爭要來了。

 

企業號上也開始有動作了。一九四一年二月,太平洋艦隊奉命移防至夏威夷;企業號也在同年四月開始清理船艙,移除艦上所有不必要的易燃物和易碎品,例如木造小艇、家具、帆布雨蓬、鋪在地板上的油布、多餘的繩索……還有大量的油漆。在承平時期,油漆可以防鏽、保護艦上的金屬部分不受海上鹽分的侵蝕,但油漆同時也是易燃物,在作戰時非常危險。由於戰爭隨時可能爆發,船員們奉命將軍艦上的油漆敲掉,這是一個吃重、骯髒的工作,船員們十分厭惡。

 

在一九四一年的最後幾個月,企業號操課操得非常兇,以彌補先前因為種種差使而浪費掉的訓練時間。對企業號來說,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特別是艦上剛換裝了兩款新飛機——野貓式戰鬥機和無畏式偵察轟炸機。無畏式偵察轟炸機部隊飛得尤其勤快,飛行員每個月的飛行時數將近四十小時;有些時候,飛行員一天要飛三趟。在整個十月份,第六轟炸機中隊針對轟炸、機槍射擊、戰術和航艦起降等科目進行密集的訓練。但訓練過程中,難免會付出一些代價;十月二十一日,這天晚上的夜間降落訓練就出了事,二十一歲的艾許沃斯少尉(Ashworth)不幸殉職。

 

一如往常

 

面對華盛頓和東京持續緊張的外交情勢,海爾賽中將別無他法。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從珍珠港出發後,他立刻下達第一號作戰命令,要求特遣艦隊備戰,準備隨時與日軍進行遭遇戰。他的格言是「如何有任何東西擋住我的路,我會先開火,然後再爭論」。同時,海爾賽也提醒部下:「當試煉來臨時,所有人必須保持冷靜、保持專注,然後好好地幹上一場。」

 

奉命載運陸戰隊戰機前往距離東京不到兩千英里的威克島,海爾賽要求作好一切準備。訓練彈換成實彈,而飛行員也接獲明確命令,可以攻擊任何發現的船艦和飛機,因為不會有友軍機艦出現在那附近。這道要求美軍在未受到攻擊前就可開火的命令,就算不是絕無僅有、也是非常罕見。

 

儘管上級三申五令,但很少有人認為戰爭會真的發生在他們身上。文書士諾爾伯格(Bill Norberg)指出:「我們在艦長室幾乎沒有談到任何跟戰爭有關的事。在我們眼中,日本人都是些缺乏知識的斜眼小矮子。第一號作戰命令對我們而言就好像是『耶穌再臨』一樣:它必然會發生,但絕不會發生在這一週或這個月。十二月六日晚上,我們會一如往常地在檀香山慶祝。」

 

當企業號從威克島返航時,惡劣天候使護航的驅逐艦無法在海上補給燃料,使艦隊無法按原定計畫在十二月六日返回珍珠港,必須延後一天。但海爾賽還是小心翼翼,要求對艦隊和歐胡島之間的海空域進行空中偵察。

 

十二月七日星期天早上,企業號從距離歐胡島約兩百二十五英里外,起飛十八架無畏式飛機,向東搜索艦隊前方九十度的區域;這十八架飛機每兩架一組,負責搜索各自被分派到的扇形區域。任務結束後,這些偵察機就直接前往珍珠港裡的福特島(Ford Island)降落,艦隊則預定在當天下午入港。

 

偵察機在途中看到幾艘船,但都沒有什麼可疑之處。然後,在飛抵任務區邊緣後,這九組無畏式就調頭朝珍珠港飛去。由於奉命在任務執行時需保持無線電靜默,某些機組人員利用這個機會演練無線電歸航,後座人員則調整頻率、收聽檀香山KGU或KGMB電台的廣播。

 

楊格(綽號是「布里翰」[Brigham]或「塞」[Cy])和由塔夫(Perry Teaff)少尉駕駛的僚機負責搜索範圍涵蓋歐胡島的E區。他們飛過巴貝爾角(Barbers Point)時,看見位於伊娃島(Ewa)的陸戰隊基地上空有飛機飛行,但他們認為是陸軍飛機起了大早──畢竟現在也才不過早上八點。

 

美國海軍亞利桑那號戰艦紀念館(The USS Arizona Memorial),建築在珍珠港襲擊中被擊沉的亞利桑那號戰艦(USS Arizona BB-39)殘骸正上方。(pixabay)

 

入侵者

 

這時,楊格注意到從港口上空傳來了高射砲砲彈爆炸的聲響。尼可則對陸軍居然會在星期天舉行防空演習,感到十分訝異。

 

就在這個時候,塔夫看見一架單引擎飛機採追瞄飛行曲線,快速朝他逼近。尼可也看到了這名闖入者,但他認為「又是一個對規定不熟悉的年輕陸軍菜鳥飛行員幹的好事」。

 

然而,這名入侵的飛行員非但不是陸軍,他甚至不是美國人。他把飛機保持在機上槍砲的最小射程,大約是二十五公尺左右,然後扣下扳機。機上的七點七公厘機槍開火時發出連串的噠噠聲,在無畏式長機的尾翼造成了幾個大洞。

 

楊格在稍後的報告中指出,攻擊他的是一種「低單翼、起落架可收起的飛機」,這是美國海軍第一批關於日本三菱重工零式戰鬥機的報告內容。

 

這位日本飛行員對自己和目標間的距離判斷錯誤,射擊角度也過高。這架灰色、兩翼上各漆有一個紅太陽的戰鬥機調整方向,打算再發動另一波攻擊,卻讓塔夫後座的機槍手有了還擊機會。無線電士金克斯(Edgar Jinks)面朝機尾拉開座艙罩,腳踩金屬踏板、打開座位後方的安全門,將白朗寧機槍前後移動,調整好位置後固定,然後兩度拉動槍栓,讓子彈上膛。

 

這位如假包換的敵機飛行員停止攻擊金克斯和塔夫的飛機,然後駕著零式戰鬥機追擊這支美軍分隊的長機。黑色機鼻的零式戰鬥機對準楊格,並衝了過去。楊格將他的操縱桿往前推向內陸俯衝,塔夫也跟著衝下去。

 

珍珠港此刻正遭遇空襲

 

這是一場說到就到的戰爭,沒有任何警告,也沒有時間思考。

 

參與此次攻擊歐胡島的「機動部隊」包括六艘日本航艦,又稱為「第一航空艦隊」,可說是前所未見。運用一場戰術上十分傑出,但在戰略上卻形同自殺任務的攻擊行動,東京希望能使美國太平洋艦隊癱瘓上好一陣子,讓日本有足夠的時間攫取支撐日本野心所需的資源。日本在一九三七年發動侵華戰爭,現在又把目標對準盛產石油的東印度群島,並尋求在菲律賓群島的地緣戰略優勢。東京甚至期望能擊敗這個經濟規模是自己六倍、全世界最大的工業強權。

 

在企業號上,正當海爾賽準備喝下他當天的第二杯咖啡時,一位參謀報告:「將軍,珍珠港此刻正遭遇空襲!」

 

就連極富戰鬥精神、早已命令特遣艦隊可率先對敵軍開火的「公牛」海爾賽,這時也懷疑消息的真實性。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大叫道:「告訴金默爾!他們射擊的是我的飛機!」就像此刻在艦上的所有人一樣,海爾賽認為是美國陸軍在朝他的飛機射擊。他直覺地想到要通知他那位海軍官校一九○四年班的同窗好友金默爾(Husband Kimmel)上將,要金默爾下令停止射擊。

 

不久之後,艦隊收到了一封由金默爾署名的電報,證實珍珠港正遭到空襲,電文內容如下:

 

發文者:太平洋艦隊司令部

受文者:所有軍艦

內  文:珍珠港遭空襲,這不是演習。

 

隨後,由加勒荷(Earl Gallaher)上尉所傳回的報告也證實了這個消息。加勒荷是企業號所派出、在距歐胡島約一百五十英里範圍內搜索的偵察機飛行員之一。在他駕機朝歐胡島飛行時,還想著落地後要去俱樂部喝些啤酒輕鬆一下。但此刻他打開無線電報告:「日本人正在攻擊珍珠港,我沒有在開玩笑!」

 

艦橋上,值更官多塞特(John Dorsett)上尉下令全員就戰鬥位置。十九歲的水兵巴恩希爾(Jim Barnhill)此時正站在操舵室外;他是艦上四個司號兵之一,才剛剛和他的好朋友克萊爾(Calvin St. Clair)交班。聽到艦橋的命令,巴恩希爾舉起手中閃閃發亮的黃銅色軍號,對準擴音器吹出嘹亮的「全員戰備號」;這是一段由三十個斷音所組成的軍號,原本是騎兵部隊通知全體官兵「上馬、列隊」,準備行動之用。在這個時刻,巴恩希爾不禁想起自己正在與家鄉德州斯科鎮(Cisco)相距三千七百英里的地方,參加一場世界大戰。

 

我們真的已經在打仗了嗎?

 

當號聲響起時,一位快滿三十歲的老兵馬克斯‧李(Bosun Max Lee)立刻大喊:「備戰!備戰!全體就備戰部署。」

 

語音剛落,李轉身望著在艦橋上值勤的同僚,他們之中大多數都知道李的役期快要結束了。李用一種莊重的語氣,緩慢地告訴他們:「我們在打仗了,我想我恐怕很難活著離開海軍了。」

 

第六轟炸機中隊的無線電士克雷格(Claude Clegg)回憶道:「當我來到飛行甲板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我以前從未看過、最大的一幅美國國旗在旗桿上飄揚。」接著,他聽到艦長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艦長:「我是艦長,珍珠港現在正遭到日本人的攻擊。」經由座機上的無線電通訊,克雷格甚至可以聽到一些來自攻擊現場的聲音。

 

巨幅國旗令艦上所有官兵印象深刻,包括平日十分含蓄的貝斯特上尉。抬頭看著自己國家紅、白、藍三色的國旗在戰爭第一天迎風招展,這位第六轟炸機中隊的飛行員回憶道:「這是整場戰爭中,最令我感動的時刻。」

 

炸彈、魚雷和彈藥紛紛送到機庫和飛行甲板上,軍械士忙著替所有飛機裝彈、掛彈。炸彈被固定在無畏式轟炸機的掛架上,紅衣的軍械兵也將炸彈的引信和魚雷的保險絲調整到定位。至於其他人,有的吃力地將重達一噸的魚雷吊掛在毀滅者式魚雷轟炸機機腹下方,有的則從彈藥箱中取出五○機槍的彈藥,再裝入野貓式戰鬥機四方形的機翼中。那天早上,企業號活像個在海上航行的蜂窩,艦上到處都是忙得團團轉的人。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於即將到來的任務上;他們打起精神,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懷疑:我們在打仗了嗎?我們真的已經在打仗了嗎?

 

 

作者簡介

巴瑞特‧提爾曼(Barrett Tillman)


1948年生於美國奧勒岡。著名軍事史專家、空戰史權威,熱愛飛行。第一本著作在十五歲時出版,作品以二戰為主。曾擔任雜誌編輯,自1990年開始專事寫作,目前已經累積超過五十本著作,其中包括十本小說。

提爾曼的作品廣受好評,為他獲得十座寫作獎項,包括由美國海軍尾鉤協會(The Tailhook Association)頒發的終身成就獎。

譯者簡介

揭仲


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所博士,早年曾在出版社負責軍事叢書的編務,參與過編輯《西洋世界軍事史》套書,譯作有《圖說諾曼第登陸》。現為國防軍事評論作家。

 

※本書擷取自《永遠的企業號:太平洋戰爭中的美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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