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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改變了年輕囚犯的世界 透過通信與大學教授一起探索太空宇宙

蘇宇瑞 2022年01月30日 07:00:00
太陽系模擬圖。(Pixabay)

太陽系模擬圖。(Pixabay)

我的朋友克里斯多福.傑克森(克里斯)是數學探險家。他受限於環境,但不受想像力的限制。他充滿好奇心,有創造力,無所畏懼,執意堅決。克里斯喜歡好問題所能帶來的挑戰。

 

過去幾年,克里斯都在旅行。他用嶄新的眼光探索數學,開始發現它和以前所學到的枯燥數學類型不同。儘管隔離在監獄中,以及隔絕帶來的難題,他對數學這門學科的認識和熱愛卻不斷增加。我有幸遠遠觀察他的轉變。

 

克里斯的生活並不安逸。他在喬治亞州奧古斯塔(Augusta)的藍領工人社區,由母親、阿姨們和外祖母共同撫養長大。克里斯對自己的父親根本沒有記憶,父親染上快克古柯鹼毒癮,後來在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被一輛聯結車撞上,不幸喪生,死時克里斯還不到兩歲。克里斯有受一些好的影響,母親經常唸書給他聽,把對書本的愛好灌輸給他—但他也受到了某些負面影響,這讓他在十幾歲的時候染上毒癮,還犯下他在給我的第一封信中描述的一連串案件。

 

我很謹慎看待2013年11月那封來自松節監獄的信,但也感到著迷。信是手寫的,字跡工整,行文真誠。在我的想像中,來信者是個字斟句酌的年輕人。我看不到他,我只能透過他的文筆認識他,但也許這麼一來,他的個性就更鮮明了。克里斯反省自己的坎坷過往,思考他希望看到的未來面貌,以及他透過看書自修從事數學興趣的方式,讓我深受感動。我很遺憾我任教的學校沒有遠距學程可提供給他。

 

來自松節監獄的手寫信。(臉書提供)

 

我和克里斯已經斷斷續續通信六年了,我們談到數學方面的共同興趣及人生。我徵得克里斯同意,從我們的通信節錄幾段在這裡分享,因為他的見解和經驗可進一步闡明我在書中所說的一切。這不是關於我怎麼幫助克里斯在獄中做數學的故事,而是關於克里斯怎麼開始用新的方式看待自己和數學的故事。他的見解和旅程給了我靈感,要寫一本書來談圓滿幸福,要更徹底相信數學對每個人都有助益。

 

我是個數學探險家,我的旅程和克里斯的旅程不同,但我們兩人都受到數學探索的魅力誘使,而喚醒想像力。小時候我喜歡星星,我所生活的德州鄉下小鎮遠離任何一座大城市,我甚至能看見最暗的星星。我央求父母買望遠鏡,但我們沒有錢,所以我如飢似渴讀了很多天文方面的書籍,幻想上太空。我想當個太空人,去其他的星球,跟新奇的生命形式邂逅相遇。這似乎很令人興奮,直到我明白航向距離我們最近的恆星要花多久,然後想到我必須拋下的所有人。但這並沒有阻止我繼續幻想。我靠著科幻小說來滿足自己的幻想,看一些像《夜幕低垂》(Nightfall)這樣的故事看得入迷;艾薩克.艾西莫夫(Isaac Asimov)的這個短篇小說,在講夜色終於降臨在一個有六顆太陽的行星文明時所發生的故事。我可以在腦海中探訪這個世界。

 

土星反照下的土衛一(Mimas)。土星反射出的陽光照亮了這顆衛星。卡西尼環縫(在照片中的左側)是土星環中最大的縫隙。圖片由NASA/JPL-Caltech/Space Science Institute提供,「卡西尼號」太空船(Cassini)於2015年2月16日拍攝。(臉譜提供)

 

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太空探測船先鋒號」(Pioneer)和「航海家號」(Voyager)穿越了太陽系,進一步激發我童年時的想像力。史上第一次,科學家拍攝到木星衛星和土星環的特寫照片。飛抵這些行星,需要花許多年替這些無人太空船可能遇到的所有情況,不管好壞,進行具創造性的計畫。就像科學家自己在遠距離外做出發現一樣,我也可以從德州南部的小鎮,感同身受地探索這些行星。我很喜歡仔細研究報紙上刊登的「航海家號」傳回影像。

 

我們真的可以在這些星球中看到數學。土星環在土星的赤道平面環繞著這顆行星。從遠處看,土星環彷彿靜止的環帶,但這些環基本上是由大量像巨礫般大的岩石(小衛星)組成的,這些岩石主要是冰組成的,在重力的作用下繞著土星運行。1610年,天文學家伽利略首度透過望遠鏡觀測到土星環,他不確定它們是什麼,於是戲稱為耳朵。後來的天文學家確認這些結構是環,且環與環之間有縫隙。「航海家號」太空船讓我們看到土星環更細微的結構,例如高密度與低密度波紋的圖樣,很像老式黑膠唱片上的溝槽。

 

據我所知,土星環的某些結構可以用數學的見解來解釋。與土星距離相同的所有冰凍岩石,都會花同樣多的時間繞軌道運行一圈,這叫做軌道週期。距離土星較遠的冰凍岩石,軌道週期比較長,繞行速度也比距離較近的岩石來得慢,因為受土星重力的影響比較小。不妨把土星環想成環繞著土星的跑道,在內側跑道的人跑得比較快,跑的距離也比外側跑道上的人來得短。

 

冰凍岩石的軌道週期與土星某顆衛星的週期剛好成整數比的時候,就會發生特殊的情況。舉例來說,假設有塊岩石和一顆衛星繞著土星運行,而且衛星在外側軌道上繞一圈時,內側軌道上的岩石繞了兩圈。那塊岩石每繞兩圈,就會在軌道上的同一個位置跟衛星擦身而過。

 

這顆衛星在最接近那塊岩石的時候,對岩石的萬有引力最強大。由於這些反覆出現的拉力發生在同一個位置,所以往往會彼此強化,擾亂那塊岩石的軌道,很像你跟著鞦韆的運動同步推鞦韆,會讓鞦韆上的孩子越盪越高一樣。因此,跟土星距離同樣遠,具有相同軌道週期的所有岩石,往往會從那個軌道擺動出去。這種效應稱為軌道共振(resonance),而在效應非常強大時,可能會在土星環中造成縫隙。

 

在內側軌道上繞行土星的冰凍岩石,快追上土衛一了。倘若這顆岩石始終在同一個位置擦過土衛一,土衛一的重力影響可能就會累積起來,擾亂岩石的軌道。(臉譜提供)

 

最大的縫隙達4,800公里寬,稱為卡西尼環縫(Cassini division),是繞軌道運行的岩石與土衛一之間2:1共振的結果。衛星與岩石週期的其他小整數比(如3:2或4:3),也可以獲得共振效應,雖然沒那麼明顯,而且通常更像波紋,不像縫隙。衛星與岩石之間的共振效應,可以解釋土星環的許多特徵。實際上我們看見的是,在這些冰凍岩石的細微軌道之舞中激起顯眼模式的數值比(簡單分數)!對於像我一樣的孩子,運用數學與想像力做一點探索,就能讓14.5億公里外的天體更容易理解,是很令人喜悅的。

 

數學探索非常像太空探險,只是探究的空間不一樣—數學在探索概念空間。你不知道啟程之後會發現什麼。你派出探測器去檢驗理論。謎團令你著迷,你受問題驅使,挫折沒把你嚇倒。你在遠端有了發現:概念本身不是實體的,所以你透過推理進入這個空間。探索和理解正是做數學的核心意義。

 

很可惜,如果有人認為數學就只是算術,或是很久以前發現並確立的高深且更沉悶的東西,那麼大家就不會把探索或探險一詞和數學聯想在一起。

 

學校所教的數學讓你為未來的探索做好準備,但想像一下,倘若現在就可以一邊學數學,一邊探索數學的話,我們的經驗會多麼不同。你可以想像你在學習籃球規則,然後只練習罰球,卻從不看比賽,也從不上場打球,直到你準備好成為職業球員為止—你會有什麼感覺?學習可能就不會很快樂,而你現在也不會準備好。

 

※本文摘取自《生而為人的13堂數學課:透過數學的心智體驗與美德探索,讓你成為更好的人的練習》,臉譜出版。

 

 

作者簡介

蘇宇瑞Francis Su


哈維穆德學院(Harvey Mudd College)Benediktsson-Karwa數學講座教授,屢獲殊榮的數學教育工作者,美國數學協會(MAA)前主席。獲頒2013年海默獎(Deborah and Franklin Tepper Haimo Award,頒給全美大學數學教師的優良教學獎),並榮獲2018年哈莫斯―福特數學寫作獎(Paul R. Halmos-Lester R. Ford Award)。文章刊於《量子雜誌》(Quanta Magazine)、《連線》雜誌(Wired)和《紐約時報》。

譯者簡介

畢馨云


清華大學數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科普書編輯十多年,目前為自由譯者,假日在業餘交響樂團拉大提琴。譯有《這才是數學》、《科學酷媽的育兒大探險》、《數學好有事》、《幫孩子找到自信的成長型數學思維》、《邏輯的藝術》等,另有譯作刊於《BBC知識》雜誌。

 

關鍵字: 書摘 數學 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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