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數家市場研究公司的報告：衛生防護用品產業的市值將在二○二二年達到四百二十七億美元（約台幣一兆二千八百一十億）。其成長來自哪裡呢？答案是「發展中國家尚未開發的市場潛力」，換句話說—來自還在使用衣料、破布、巧克力盒的世界。

如何處置衛生棉與棉條？

不過，這些衛生棉和衛生棉條該如何處置才明智？這個問題就跟經血一樣乏人問津。目前印度每個月使用的衛生棉中，多達十億件無法由生物分解，這該怎麼處置才好？焚化爐在印度很罕見，大量焚燒會對環境造成不良影響，焚燒月經布則據說會造成不孕，用掩埋法又太過耗時，現代的衛生棉大半是塑膠製品，需要八百年才能分解。比哈爾邦所做的研究顯示：當地將近六成婦女直接將用過的衛生棉或月經布丟在路邊或是田裡。

印度當前的廢棄物處理建設已經超出負荷，大多數的垃圾都交由種姓制度低層的拾荒者處理，未來如果真的出現衛生棉革命，每個月將會多出數百萬片衛生棉，這不僅是巨大的負擔，也會帶給處理者生物性危害。此外，就算是功能正常的下水道，也會很容易就被衛生棉堵塞住—衛生棉原本就是設計來吸水，吸完水還會膨脹，絕對不應該出現在狹窄的下水道。

「鮑魚換護墊」

儘管寶僑、金百利克拉克等廠商斥資以衛教等手段打進發展中國家，但女性衛生用品市場成長緩慢。寶僑與非政府組織及聯合國組織合作，每年在校園、社區提供女性衛生及青春期教育，嘉惠一千七百萬至兩千萬名年輕女性，而正如穆魯嘉很快就學到的：貧窮婦女根本連一片市售衛生棉都買不起，遑論一整盒衛生棉條。我在文獻中讀過：少女透過性交易賺錢購買衛生棉等生活必需品，這叫做「鮑魚換護墊」，雖然是見不得人的事，但卻是家常便飯。

奈洛比非政府組織「解放少女」（Freedom for Girls）的督察指出，她在馬少爾（Mathare）貧民窟遇到的少女中，半數為了買衛生棉而賣淫。此外，研究人員在肯亞西部考察三千四百一十八位經期中的鄉村女性，發現近一成的十五歲少女為了衛生棉而賣身。迦納教育服務局底下的少女教育單位發現：在迦納東部的二十六縣中，共計四百一十四位青少女「過去兩年因為以性交易換購衛生棉而懷孕」，而在這四百一十四位青少女中，共計兩百二十九位在第一年懷孕，一百八十五位在第二年懷孕。一位肯亞少女在受訪時表示：「有些人賣身賺錢，用賺來的錢去買衛生棉。」另一位少女則說：「你用陰道來付他錢。」

肯亞這項研究只訪問了一百二十位少女，雖然大型學術研究至今依舊闕如，但光是一些軼事和小型研究就足以令人擔憂，所幸有些女性不用賣春也買得起衛生棉，只是她們買的是盜版衛生棉—沒錯，衛生棉也有仿冒品，黎巴嫩海關近期扣押了半公噸的衛生棉，這批貨被驗出輻射嚴重超標，每一片都是由中國製造，廠商聲稱其衛生棉含有負離子，如果穿在褲子裡往裡頭流血，顯然對健康大有助益；此外，廠商還說負離子別名「空氣中的維他命」，一名網友在中國的部落格發文，並沾沾自喜地寫道：廠商「保證」負離子衛生棉「將重新定義何謂擁有『火辣女友』」。

中國的「衛生棉仿冒集團」

二○一三年，橫跨中國六省的「衛生棉仿冒集團」（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集團，真教我措手不及），共計四十三名成員因涉嫌偽造衛生棉而遭到逮捕，警方破獲該集團後，便有婦女反應因使用衛生棉而感到不適，於是四十三處「賊窩」、二十條生產線被迫關閉，這家衛生棉仿冒集團淨值一億五千萬人民幣（約台幣六億八千一百萬），有位女性在其相關新聞底下留言：「我們女人月經來痛個半死，你們這些人（意指嫌疑犯）竟然還仿冒衛生棉，真不是人，乾脆判死刑算了。」

此外，針對印度衛生棉市場所做的調查報告發現：十九項銷路極廣的產品中含有髒汙和螞蟻。印度對於衛生棉的標準自從一九八○年之後就不曾變更過，只有一九八一年時修正了用詞，將「顯露」以「沾汙」、「滲漏」取代，原本的標準規定寫道：「衛生棉的PH值必須介於六至八．五之間，且必須以每分鐘十五毫升的速率吸收倒在衛生棉中央的有色水體、加入草酸鹽的羊血或其他測試液，吸收量為三十毫升，測試液不得顯露在衛生棉背面或側面。」

我仔細將印度的衛生棉標準從頭看到尾，但還是花不了太多時間。這項接觸女性敏感部位上千次的產品，製造標準竟然只有五頁，而且以雙倍行距謄打，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合格的棉花或材質，明明內文很關心衛生棉芯「突然受到外力施壓時不應隆起」，就連寶僑研發部門難得的先見之明都撫慰不了我，該部門揭露了內部使用的「膝窩測試」，用於評估潛在的化學刺激和機械性發炎，「先將受試材料（衛生棉、襯裡、面料、未壓縮的衛生棉條、織物、面紙）平貼在膝窩，再套上尺寸適中的彈力帶固定位置」，六個鐘頭後，取下彈力帶和受試材料，「由專業評等員以光照，看看有沒有出現紅斑、皮膚乾燥的情況」，65儘管我不認為我的膕窩和外陰部在外觀或感受上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美國材料試驗學會（American Society for Testing and Materials）卻認證「膝窩測試」為全球標準測試。

※本文摘取自《九品脫：打開血液的九個神祕盒子，探索生命的未解之謎與無限可能》，聯經出版。

作者簡介

蘿絲．喬治  Rose George

牛津大學現代語言學士、賓州大學國際關係碩士，身兼記者和作家，洞見癥結，深入探討不易查曉的重要議題，向來以對無形卻至關緊要的主題所從事的無畏研究而著稱。

處女作《流離失所》（A Life Removed）追蹤報導賴比瑞亞難民的生活，成名作《廁所之書》（The Big Necessity: The Unmentionable World of Human Waste and Why It Matters）探討排汙系統與衛生的關聯，《冰山之下》（Ninety Percent of Everything）則從海運業切入帶出全球化議題。也為《紐約時報》、《金融時報》、《頁岩》（Slate）以及其他出版品撰稿。目前定居於英國約克郡。

譯者簡介

張綺容

中華民國筆會會員，臺灣大學外文系學士，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博士，現任東吳大學英文學系助理教授，譯作包括《死亡賦格：西洋經典悼亡詩選》、《教你讀懂文學的27堂課》、《傲慢與偏見》、《大亨小傳》等二十餘本，熱愛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