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時任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不顧美國境內部分反對聲音以及中國的威脅，來台訪問，在台灣接受如潮水般的歡迎。當時，她與同行的美國議員在總統府，和台灣晶片製造業巨頭「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共進午餐，張忠謀親口警告裴洛西，如果美國想靠著砸大錢，發展半導體產業，「那就太天真了」，不如投資台灣的安全保障。

美國政治網站「Politico」報導，裴洛西在最近的專訪中，特別透露她與張忠謀在台灣總統府的午宴，這位91歲的台積電創辦人向裴洛西及其他美國議員，針對美國最新通過的「晶片法案」（CHIPS）發表了尖銳的評論。這項法案預計投入520多億美元，用於半導體研究，主要目的是對抗中國。

500億美元？

根據裴洛西的回憶，張忠謀首先說：「500億美元，好吧，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包括裴洛西在內的4名與會人士都表示，很快就可以看出張忠謀不是在開玩笑。接著，張忠謀提出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晶片法案」究竟是代表美國支持先進產業的真正承諾，還是美國企圖奪取半導體這個利潤豐厚市場的衝動？

張忠謀坦言，他很高興台積電能夠從補貼中受益，台積電正在美國亞利桑那州進行重大開發項目。不過，美國真的認為它可以像那樣，給自己買下一個強大的晶片製造產業嗎？

My new column: Inside the confrontation between Nancy Pelosi and Morris Chang, king of Taiwan's tech industry

Chang told Pelosi that US semiconductor policy was deeply naive

He joked about the CHIPS law: "50 billion dollars – well, that’s a good start"https://t.co/TFuRFgZHx6

— Alex Burns (@alexanderburns) February 14, 2023

買下晶片製造業？

這個問題現在籠罩著拜登政府，拜登正準備依法對半導體進行投資，屆時，商務部將公布補貼發放的詳細流程。但根據拜登的國情咨文來看，這項法案看起來只像是「有用的政治戰利品」。

用拜登的話來說，這項法案象徵著他致力創造的「未來就業機會」，並保護美國經濟免受中國可能攻擊台灣所造成的破壞。拜登告訴美國人民及國會，向晶片製造產業提供補貼將「確保美國的供應鏈始於美國」。這意味著，美國可能試圖擺脫對台灣等外國半導體的依賴。

只靠花錢，太過天真

不過，正如張忠謀所告訴裴洛西的，開出政府支票，以及在美國建立自給自足的晶片產業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張忠謀指出，如果美國認為它可以靠著「花錢」，便迅速進入世界上最複雜的電子製造市場之一，「那就太天真了」。

製造半導體晶片是難以複製的複雜，光是要獲得原物產料就需要「大量的勞動力」。而且，製造工廠的建造以及晶片本身的組裝過程，也都需要極度的精密技術。

張忠謀指出，半導體產業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即使美國成功地建造高品質的工廠，它也必須不斷加大投資，以確保這些設備的更新。否則，美國人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所擁有的，不過只是價值數百億美元的過時硬體。

不如投資台灣的安全

張忠謀說，如果美國想要一個可以持續依賴的半導體產業，那麼，美國應該繼續投資「台灣的安全」。畢竟，他的公司很久以前就完善了美國人現在試圖自己設計、建造的東西。

張忠謀的公司是一個獨特的全球力量，台積電在高科技供應鏈中的「壓倒性的重要性」，已成為台灣重要的戰略資產。如果中國封鎖甚至入侵台灣，光是影響台積電的正常營運，就會震動國際經濟。比起民族自決的花言巧語，這個富裕的民主國家更能靠此保衛自己。

Morris Chang also said the U.S. needs to keep investing in Taiwan's security if it wants to secure an independent and reliable chips industry. https://t.co/LX3XY7aqx3

— Intl. Business Times (@IBTimes) February 15, 2023

美國決心要成功

隨著一道道小盤子來來去去，張忠謀的演講持續了很長時間，以至於他的妻子張淑芬在某個時刻插話說，她認為張忠謀說得太多了。蔡英文則向裴洛西表示，張忠謀總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聞名。

裴洛西似乎是唯一一個願意公開談論此事的人，而張忠謀對美國發展半導體產業的懷疑，裴洛西似乎也是唯一一個對此不以為然的人。

裴洛西說「張忠謀非常了解美國」，多次稱讚張忠謀是「指標性的人物」。但是，裴洛西並沒有因為張忠謀嚴厲的語言而退縮，她認為，美國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且決心要成功。

不過裴洛西也承認，在場有其他台灣高管也提出質疑，美國的勞動環境及勞動法規能否培育成熟的半導體產業。

美國勞動市場限制

事實上，張忠謀在其他場合也曾質疑美國是否適合半導體製造，因為美國市場的勞動力缺口，以及長期以來的商業文化缺陷。在去年由布魯金斯學會主持的會議上，張忠謀曾感嘆美國缺乏「製造業人才」，美國人才長年聚集在金融產業及新興網路產業。

張忠謀說：「我真的不認為這對美國來說是件壞事，但對於試圖在美國進行半導體製造來說，這是一件壞事。」

針對張忠謀對當前美國勞動力的擔憂，幾位匿名拜登政府官員表示「敬請期待」。他們並未否認張忠謀的懷疑，不過「晶片法案」的實施細節，將揭示白宮投資的具體規劃，能夠使美國的半導體製造成為一個穩固的、長期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