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虔豪專欄:文在寅大統領的「走鋼索外交」

楊虔豪 2017年07月11日 00:02:00
剛起步的文在寅,外交表現看似風光,但在鋼索上卻得步步謹慎,才能免於掉入險境。(湯森路透)

剛起步的文在寅,外交表現看似風光,但在鋼索上卻得步步謹慎,才能免於掉入險境。(湯森路透)

南韓總統文在寅上任後,終於在6月底展開訪美行程,與美國總統川普見面,強調韓美同盟重要性,並要求讓南韓在解決北核問題上,能有更多自主權,但才不到一周,北韓宣布成功發射洲際彈道飛彈(ICBM),讓希望南韓發揮更大角色的文總統,處境相當尷尬。

 

文總統於6月29日在白宮與川普總統見面,獲高規格接待。雖然川普看起來,更關切韓美FTA與兩國間的不平等貿易問題,但兩國元首在共同聲明中提到:「以促使北韓回歸對話為目標,施加最大威脅,將充實履行既存制裁,同時實行『新的措施』,並在正當條件下,向北韓打開對話之窗。」

 

 

最重要的是,聲明中強調:「川普總統會營造韓半島和平統一的環境,對文總統希望南韓扮演主導角色與重啟南北對話的盼望,予以支持。」川普公開表明,不論韓美或自身與文總統的關係都「非常好」,而雙方也議決會針對重啟非核化的條件展開進一步協商、也會啟動高層戰略協商體系,緊密調整對北韓的政策。

 

撇開貿易爭端,若針對韓美關係與對北問題觀察,韓媒大多對「文川會」中,取得南韓發揮主導地位的第一把鑰匙,給予不俗評價。特別是朴槿惠前總統去年深陷親信干政風波後,碰上川普當選,兩國外交一段時間處於空白期,對行動態度捉摸不定的川普,首次確定其意向並積極出手,為文獲得正面評價。

 

但爭議已久的薩德部署問題,兩國元首並未言及。同日在華府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演說上,文總統表示:「薩德部屬問題,關乎於南韓政府對民主議論的正當性與程序透明的擔保,這對因燭光革命誕生的我們新政府而言,非常重要。」卻又提到「韓美既存的薩德協議,不會有反覆。」、「薩德環評不會推翻結果」。

 

而雙方會晤不到一周,選在美國獨立紀念日,北韓宣布成功試射洲際彈道飛彈(ICBM)「火星14號」。ICBM的射程必須高於5500公里,雖然進一步資訊還有待細部分析與判定,目前包括韓美軍方與專家研判,火星14號射程至少有8000公里,儘管尚無法到達美西,已能射至阿拉斯加或夏威夷。

 

向來主張與北韓對話的南韓進步派,睽違10年重新執政後,北韓態度並未有所轉變。文總統上任迄今,北韓已展開大大小小共6次飛彈試射,這次進階到ICBM等級,讓一直呼籲北韓對話的文總統,感到相當尷尬。除發射時機外,北韓當局發表的試射聲明,都未提及南韓,顯然是想繞過南韓,直接與美國談判。

 

目前最大問題在於,美國還有李明博及朴槿惠等前朝南韓保守派政府,每逢北韓展開飛彈或核武試驗時,就不斷撂狠話,表示將對北韓加諸更高強度制裁,但至今仍未有效遏阻北韓持續的武力擴張與升級。中國也只是一直呼籲維護和平,卻也未見到更積極作為,施壓平壤當局改變,立場同樣難讓人信服。

 

之後,文總統為參加G20峰會,造訪德國。他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晤。但雙方並未針對薩德問題達成進一步共識,只表示將強化兩國高層溝通渠道。之後,文總統造訪柏林的柯爾柏基金會,發表演說,當中揭示了「韓半島和平5大原則」及「4大對北提案」,希望更進一步對平壤當局釋出善意。

 

向來主張與北韓對話的南韓進步派,睽違10年重新執政後,北韓態度並未有所轉變。(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湯森路透)

 

「5大原則」包括和平發展、建構嶄新的韓半島經濟調度體系、將兩造政治軍事與交流合作事業分立開來、更讓人注目的是推動保障北韓體制延續的非核化,並促進和平協議締結,取代停戰協議。文並提議與北韓展開對話、邀請北韓代表團參加平昌冬奧、重啟離散家屬會晤、並中斷軍事分界線的敵對行為。

 

在進步派歷經主張對北「陽光政策」的金大中與盧武鉉,於執政的1997到2007年間,南韓政府也不斷倡議維繫韓半島和平,但提出締結和平協議卻是首次。北韓試射ICBM後,文總統曾提出警告:「北韓若越過『紅線』,韓美之後如何對應,將不得而知」;才沒過幾天,他又身段放軟,展現對話姿態。

 

文總統「讓南韓取得主導權」的主張,至今為止的發想作為,看來都極具理想,甚至被批為不切實際;但或許是算準中國在處理北韓問題的消極、還有美國表面上對北韓咄咄威逼,除非採取軍事行動,否則不會有成果;文初階施展出的手腕,不論北韓有無回應,都已博取極大版面,也獲不少政治資源。

 

7月6日,文總統又與同樣赴德參加峰會的川普與安倍見面,集中商討應對北韓問題。外交部長康京和表示,切斷北韓高速進展的核彈頭飛彈擴張能力甚為重要,但在勒緊對北韓挑釁的制裁威脅時,也有必要多角度謀求讓北韓走向非核化的方案。但薩德於三方峰會中,再度被擱置。

 

文總統看似也想玩兩手策略,方式較不知變通,一下把過多雞蛋放在中國籃子裡,一下又和美國強推薩德,內外招致撻伐而滿身腥的朴槿惠前總統,則比較為細膩。以北韓武力升級的情況看來,部屬薩德正當性也會增加;儘管國內對強推薩德的程序存在反彈意見,民意對薩德的支持態度,近一個月來卻又再度過半。

 

若要經國會審議表決,選前「急轉」支持薩德的國民的黨,連同保守派的自由韓國黨及正確的黨,相加已過半,獲程序上批准是沒問題的。但文總統不希望立刻施展這張牌,採取模糊戰略,強調「不推翻協議結果」又要「經過民主審議程序」,對內可固守進步派基本盤民意,對外不把話說死,才有施展空間。

 

打出懷柔的文總統,面對北韓持續試射飛彈與武力升級的尷尬處境,並未中止低姿態。但從川普獲得名義上「主導權」的首肯,夾於美日中列強間,往後執行上會不會碰到困難?又是否會隨北韓可能出現立場反覆而走向畸形?剛起步的文在寅,外交表現看似風光,但在鋼索上卻得步步謹慎,才能免於掉入險境。

 

※作者為駐韓獨立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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