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都是僥倖，失去的才是人生」，這句話，李旦大概最有資格講。

十三歲時，大哥李弘得罪了老母親，死因不明。他的即位次序上升一名。十八歲時，二哥李賢得罪了老母親，被廢去太子。他的即位次序再升一名。二十二歲時，三哥李顯得罪了老母親，被廢去皇位。隔兩日，李旦徑直做了皇帝。

一個月後，囚禁在巴州的二哥李賢被動自殺，又過一個月，三哥李顯一家被老母親扔到房州。

二十二歲的少年天子李旦，看著別人家兄弟們打破頭搶不到的龍椅，沒有躊躇滿志，只剩瑟瑟發抖。這世間如果有比做皇帝還不幸的事情，那就是被老母親武則天按著做上皇帝。

被迫坐在龍椅上的李旦，總感到身後一簾之隔的老母親仿若一頭真正的巨龍，散發著猛烈的危險氣息。於是李旦更加憤怒，為什麼老母親不和老父親多多努力，給他多生幾個哥哥！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做皇帝啊！

李旦心中默念著二哥李賢被逼死前寫的那首《黃台瓜辭》，很想每天在老母親武則天耳邊朗誦一百遍，讓母親千萬要清醒：我是您唯一的一個瓜苗了，您真的不可以再摘了。可是他不敢。

彷彿是回應李旦的恐懼，六十一歲的武則天做了一個安排，決定不用李旦坐在龍椅上扮傀儡，她要自己臨朝稱制，以後大唐裡子和面子上的主人都是她。

李旦只需要安心做好一枚人肉圖章。他與一家人被安排住進了深宮，不許外出，不許走動，更不許參與朝政。

李旦登基的時候，老母親還為他準備了一個新年號，光宅。大臣的解釋是「光大所居」，你可以理解為鼓勵李旦好好幹，光耀李唐家族。但落在李旦眼裡，意思就變味了：一宅子的兒子們都快被您老人家摘光了。求您了，留下一個我吧。

但老母親武則天才顧不上小兒子的哀號，正興衝衝地規劃著自己孀居後的人生，她把東都洛陽改名為神都，將宮城更名為太初宮。太初，就是開始的意思。

是的，武則天的時代，從李旦做皇帝那一刻起，正式開始了。縮在深宮裡努力做一個小透明的李旦，有六年的傀儡皇帝生涯在等著他。

遠在揚州的徐敬業起兵反對武則天，找來一個人冒充已經死去的李賢，更請駱賓王寫了一篇檄文，表示要衝進洛陽城，打倒萬惡的武則天，拯救大齡孤兒李顯。

駱賓王呼籲天下：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托？

在深宮裡天天熬的李旦想：我也是一個六尺之孤，一樣死了爹，娘不疼，還是比漢獻帝都不如的傀儡皇上，為什麼沒人呼籲要拯救我。

皇帝是我想當的嗎，自由是我想失去的嗎，為什麼沒人關心我的感受？李旦為自己缺乏存在感的人生，感到深深的淒冷。

*本文摘自《唐朝人在忙什麼？：文人墨客的社畜日常X盛世王朝的江山風雨​》，高寶書版集團出版。

【作者簡介】

青菀

自媒體人，活躍於新浪微博、知乎、微信公眾號，微博粉絲110萬 ；化妝品店老闆娘，微博說書人，曾就職於人民網、網易、新浪微博等。

青菀說，暢快地鬥嘴取樂評論古今，簡直是精神上的大碗喝酒。著有暢銷文學評論作品《青菀說》，蟬聯各大圖書銷售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