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歲從男人變女人，張以琳有過一段婚姻、當過小三、在第三性公關店工作，也曾被同事一句「我不想載怪物」刺傷，跨性別者張以琳的人生際遇，猶如電影《丹麥女孩》般令人心疼。男人、女人都當過的她，與《上報》讀者分享心情，以下為張以琳快問快答：

Q1. 妳覺得當女生好還是當男生好？

當然是當男生好，當男生限制較少，尤其是在性別空間上的自由度較高（可參照台大畢恆達教授所著的《空間就是性別》一書）。簡單來說是透過空間對性別展現的權力關係，再白話一點就是男生應該要怎樣怎樣，女生應該要怎樣怎樣，但男生應該要怎樣怎樣的限制，似乎來得比女性少一點，這是因為父權社會長久以來所產生的社會集體意識產物。

再加上，之前女權意識高漲，大喊男女平等的時代（現在已經進入性別平等時代，別再落伍地只提兩性平等了），男人就心想：「妳要平等，那就丟一點責任跟壓力給妳嘗嘗，權利不是伴隨著義務嗎？」二、三十年下來（指台灣，國外的女權啟蒙運動更早），事實也證明，女性抗壓性相較於男性，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相對的，現在的女人比以前雖然享有更多權利，相對的也更加備辛苦。

所以，我覺得當男生好，但我「覺得」跟我自己喜歡當男生或女生是兩件事。我雖然覺得當男生好，但我不能忍受自己是男生。當女生，我覺得自在些。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很喜歡裝MAN，跟我不熟的朋友就會問我，既然妳是雙性戀，又偏喜歡女生多一點點（這是我在手術前心理師做的性取向測驗結果，我是雙性戀，基本上喜歡男生、女生的程度差不多，差不多一個40幾%、一個50幾%，但多一點的那一個是喜歡女生，我自己對自己的探索也是如此，可惜我只交往過一個女性，剩下的對象卻都是男性。）

那為什麼你不乖乖的當個男生就好？這就會回到人家常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我不喜歡當男生耍娘，我喜歡當女生耍MAN；但我現在真的覺得當男生耍娘是很酷的事，如果我晚生個十幾年，也許我不會選擇做性別重建手術，因為在我探索自己的過程，社會風氣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以前同性戀者大多走入婚姻，再背後偷偷偷人？為什麼以前跨性別是扮裝者多，選擇手術的人少，而現在剛好反過來？這些價值觀是隨著社會的變遷而改變的。

Q2. 變完性後，做愛會有高潮嗎？

應該說，看做愛的方式，還有跟誰做？老實說，我手術後可以性高潮，但不是透過傳統的性交方式，也許是我的經驗不夠多。我只跟兩個男人有過傳統的性交方式，但可惜都無法高潮（當然我做了很多沒有高潮女人做的事，裝高潮）。不過我有個跨性別朋友的性經驗較豐富，她跟超過50個男人做，只有一個差一點讓她高潮，但可惜也沒有。不過我也聽過有術後可以透過傳統性交方式獲得高潮的姐妹，可惜不是在我身上就是了。但我很滿足了，至少我知道讓自己高潮的方式，也還有高潮，也有些手術運不佳的人，手術後就再也沒有高潮了（甚至丟了性命也有發生過：手術感染）。

Q3. 作一個跨性別者，妳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麼？

最讓我難過的是：不是別人的異樣眼光，而是當事人對自己的身份，或自己的職業感到羞愧。很多跨性別者，其實先否定了自己。當然，要選擇當一個女性平權時代前的傳統女性，最好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還要擁有婦德、婦容、婦言、婦工的男跨女（還不少像這樣的人），這是自由，也是對於自我呈現的選擇，但畏畏縮縮，像驚弓之鳥的神經質跨性別者也真讓我很無奈。

當然，不只是他們本身的問題，是大環境的壓力，沒有人喜歡這樣。一般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對於不了解甚至是一知半解的事物，產生疑惑或恐懼，因此容易妄下評論，進而對人產生壓力。只是看到這樣的朋友，我會覺得難過，一個不能面對自己過去的人，要面對他人，面對自己的未來，是一件相當大的挑戰。

Q4. 社會上有許多不能接受或不了解跨性別者的人，想對他們說什麼？

我最想對不認同跨性別族群的人說：希望你平心靜氣的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的至親或好友，也是跨性別者的時候，你想有要打他的衝動嗎？還是把他拖到廁所脫掉他的下著驗證性器官？或是每天用言語侮辱他？如果冷靜的想過之後答安還是肯定的，那我沒話說，畢竟有少數跨性別者遇到最大的霸凌真的來自家人（那真的很可悲）。但如果你的反應可能是不知所措的話，那希望下次你在廁所看到怪怪的人，不曉得他是男是女，請不要急著趕他／她出去或出言詢問。

真的，我個人覺得對跨性別者最大的痛苦就是外出時上廁所這件事。想想看你出外都不能上廁所，只能在家上，那是一件多殘忍的處罰。請不要擔心性騷擾的問題，性騷擾是權力的延伸，多數上廁所的跨性別者都處於權力的弱勢的一方，而非施展的一方。

其次，若生活上遇到了跨性別的人，請不要當他是奇珍異獸，當然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在不冒犯當事人的情況下，試著多了解他，你會發現其實跨性別者也不過就是一般人。是的，跨性別族群其實跟社會大眾沒兩樣，有很優秀的人才，也有很糟糕的人。但優秀的人也會有缺點，很糟糕的人也會有優點。其實在我所知道的跨性別族群裡，不乏當老師的，私立、國立學校都有。其他還有醫師、室內設計師、上市公司高階主管、餐廳老闆，上班族更不在少數，真的是存在各行各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