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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要不到的死亡證明 讓二二八受難者遺腹女出書揭真相

黃衍方 2019年02月27日 07:00:00
《宜蘭頭城二二八》編著者郭勝華(攝影:羅佳蓉)

《宜蘭頭城二二八》編著者郭勝華(攝影:羅佳蓉)

宜蘭頭城二二八:遺孀郭林汾的三國人生》新書發表會26日下午於二二八國家紀念館舉行,活動邀請編著者郭勝華女士主講,詩人、文化評論家李敏勇與談。郭勝華為二二八受難者郭章垣醫師之遺腹女,她以母親回憶錄編成該書,從女性視角出發,為台灣史留下見證。

 

1947年3月18日凌晨2點,時值二二八事件發生後的動亂期間,畢業自慶應大學醫科、時任省立宜蘭醫院院長的郭章垣醫師,遭到強行侵入住處的士兵蒙眼綁架,隔天上午,他遭槍殺的屍體在頭城媽祖廟前面被發現,並與其他六名死者被埋於地下,此為「宜蘭頭城媽祖廟二坑七屍案」。

 

郭勝華展示父親遺留下來的慶應大學皮帶扣,她現在把它當作吉祥物跟鑰匙綁在一起(攝影:羅佳蓉)

 

此後,郭勝華就由母親郭林汾獨力扶養長大。在成長過程中,郭勝華只知道父親死於二二八事件,但因為當時是國民黨統治時代,並不知道詳情。直到她從高雄醫學院畢業,因為結婚搬到美國,想幫母親辦理依親時,卻拿不出父親的死亡證明,她才開始追溯父親的死因。

 

郭勝華表示,當年她要去醫院當intern(實習醫師),因此想申請母親來美國,幫她照顧孩子。她說,美國那個時候還沒跟中華民國斷交,所以台灣有美國領事館。她給了母親探親證明,去美國領事館申請簽證,面試時問到為什麼要辦這個?她母親坦言,是要幫女兒照顧孩子。

 

《宜蘭頭城二二八》編著者郭勝華(左)、詩人李敏勇(攝影:羅佳蓉)

 

結果,對方拒絕讓她母親申請探親簽證,因為她去美國是要work(工作),得申請PR(永久居留權)。郭勝華說,當時美國領事館要求兩個證件,一個是父母的結婚照和結婚證書,證明他們是合法婚姻,另一個則是父親的死亡證明,證明他已經死了,而且女兒是在他死後出生。

 

在郭勝華出生之前,戶口名簿上父親就是標註為「歿」,因此母親心想可以拿這個當作證明,但是美國領事館不接受,說要醫生開的死亡證明。母親於是寫信向郭勝華求救,她求助於父母的醫師友人,但是對方不敢開死亡證明,因為沒有看過死亡現場。

 

後來,父親的友人建議,當時法律規定如果失蹤十年以上,法院可以證明你視同死亡,於是她的母親又拿著法院開的證明去美國領事館,結果又遭到對方拒絕,因為說詞前後不符,怎麼一下子說丈夫已經死亡、一下子說他失蹤十年?

 

讀者在新書發表會現場閱讀《宜蘭頭城二二八》(攝影:羅佳蓉)

 

最後,郭勝華的母親拜託當年出事時的見證者、父親在慶應大學的學弟蔡陽昆醫師幫忙,蔡陽昆立刻寫了一封英文信交給母親。郭勝華本人也寫信給美國領事館,說明背後緣由,她的母親才終於順利來到美國。

 

郭勝華表示,她曾經寫信跟蔣經國要父親的死亡證明,那時蔣經國有回信給她,但是沒多久他就過世了,後來政權更迭,經過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到現在蔡英文,這麼長的時間,她都沒有拿到那張死亡證明,因此,郭勝華覺得她必須把父親如何犧牲、還有母親的人生經歷寫成書。

 

郭勝華表示,她父親1946年從日本回到台灣,擔任省立宜蘭醫院院長,結果不到十個月,就在沒審、沒判的情況下被殺害。她強調,她要的不是一般的死亡證明,她自己是醫生,她知道父親是因為槍傷而死的,「我是要知道子彈是怎麼來的,我到現在都拿不到(死亡證明)」。

 

郭勝華在新書發表會之後為讀者簽書(攝影:羅佳蓉)

 

郭勝華認為,寫這本書就是她對父母的報答,另外,如果有年輕人想知道台灣的歷史,她覺得這本書是很好的參考,「台灣人你應該思考,台灣人的將來要怎麼走下去,希望這本書能夠給大家做一個參考」。

 

李敏勇表示,《宜蘭頭城二二八》有幾個特別的地方,首先,它是一個二二八受難者的女兒,透過媽媽的回憶,對自己身世的追尋,再來,他覺得這本書是一個「台灣戰後史的側面」,從個人身世出發,寫出台灣戰後史的某一個面向。

 

另外,這本書還帶給讀者很深切的女性史,呈現出女性在台灣社會裡面的哀怨和卑微。李敏勇指出,二二八的受難者很多都是男性,但是在事件發生之後,承擔家庭和扶養子女的其實都是母親、是女性。

 

詩人李敏勇認為,《宜蘭頭城二二八》帶給讀者很深切的女性史(攝影:羅佳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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