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視附近開海產餐廳，一開始生意不錯，都是台視的工作人員來吃。每次這些工作人員來吃飯，最後總是製作人、或是某個主管要結所有人的帳，為了怕這些長官尷尬，我後來設了包廂；沒想到長官們一走出包廂，遇到外面吃飯的客人們，一樣要買單。這樣子幾次以後，這些長官們就不來了，所以生意就越來越不好。」

生意不好，店還是要努力撐下去，「我那時候剛懷孕，害喜得很厲害，每天早上出門去買菜，買回來後只能躺在店裡休息。」於是他們夫妻請朋友幫忙照看生意，回家休息了一陣子，「等到我稍微好一點可以回店裡工作時，整個店的生意已經垮了，完全沒有客人上門。」

叫賣遇火劫、展店撞SARS　生意起落沒停過

為了節省支出，店裡連洗碗工都不請了，每天就是張雅琍挺著大肚子蹲在水槽旁洗碗，「為了省錢，我一件孕婦裝都沒有買，就找兩件寬大的衣服用別針別起來穿，有一次我洗完碗站起來，肚子一挺把別針繃開，褲子差點掉下去。」講起當年的苦狀，張雅琍呵呵笑。

「中午吃飯時間，店裡沒有客人，外面的人卻很多，有個朋友的太太就建議我出去賣便當吧！剛開始我很排斥，覺得去路上叫賣便當很沒有面子，第一天朋友太太說要陪我去，我等了半天她都沒來，準備的便當來不及推出去都浪費了。打了兩三通電話找到她，她說，第二天願意陪我去。到了第二天，該把便當推出去賣的時候，她仍然沒有出現，我說沒關係，我自己去吧。我和員工把便當推到馬路上叫賣，感覺生意還不錯，突然聽到消防車的笛聲，遠遠地看到黑煙，我說，咦，好像是我們餐廳的方向？」

沒錯，就是張雅琍的餐廳廚房失火了。

廚房燒掉了，張雅琍沒錢重新裝潢，餐廳只好關門大吉。

夫妻倆山窮水盡，同業回香港告訴張雅琍的弟弟她的景況，弟弟專程來台灣看她，於是他們夫妻回到香港，幫忙家裡生意，「但是我們只在香港待了一年，又回到台灣。」

再回台灣，張雅琍仍然選擇「當老闆」，不過，這一次她有心理準備，全心投入新生意，她帶回來香港配方，在永和賣龜苓膏。

這是她第一個成功的生意，很快地發展出20家連鎖店，麻布茶房餐飲集團投資她，大小S都入股。

「只是後來股東間有摩擦，於是我把股份退給股東們，又拿回來自己做。」她說。

就在蒸蒸日上時，爆發了SARS，業績一落千丈，20家店收到只剩3家店。

靠陸客購物站暴紅上市　轉型跨足火烤兩吃

2003年，中國與香港簽署了CEPA（緊密經貿關係協議），開放陸客自由行，香港每年湧進近2000萬人次陸客，一年幾千億元商機。張雅琍家族長期在香港經營旅遊業，她判斷陸客來到台灣也會帶來同樣的購買力，於是隔年她在愛國東路成立第一家以陸客為主的購物站。

2008年，政府開放陸客來台，張雅琍的購物站業績大爆發，每天有8、900人來消費，她「購物站天后」之名不脛而走。2012年，張雅琍入主印刷電路老廠祥裕電子，改名寶得利國際，成功借殼上市，2014年，寶得利股票衝上歷史高點115.5元。

2016年後，陸客急凍重創張雅琍的生意，台灣的4個購物站陸續結束，改向馬來西亞展店，目前已經展店4間；在台灣則進軍餐飲業，去年取得「逸仙樓」的技術與品牌，今年以「小逸仙」品牌投資火烤兩吃。

在這全力轉型的時刻，張雅琍又遇到武漢肺炎的疫情海嘯，我問她如何應付，她對我苦笑一下，講起自己面對SARS的經驗：「這段期間，就當作是培訓吧。」

藍綠通殺「忍」很大　友人眼中的女漢子

「她啊！是個女漢子。」來餐廳捧場的朋友告訴我。

許多認識張雅琍的人都說她「是個值得交的朋友」，「能夠分享利益」，所以她的朋友跨越藍綠、五湖四海。

「朋友們都把我當兄弟，」她嘆息，「很多朋友會對我說，『這樣的事情妳也能原諒？這樣的事情妳也能忍？』」

見盡生意浪，跨過無數人生的坎，我問張雅琍，這一生對她影響最大的人是誰？

她看著我，眼眶突然紅了，輕聲回答：

「曾祖母。」

淚憶心頭大憾　不及盡孝最最親愛曾祖母

外婆是菲律賓華僑，很早就移民到印尼，奶奶則是在香港，所以父母到香港工作，便將張雅琍與弟弟交給曾祖母照顧。

「我們全家族住在一起。40多年前的廈門，物資不充裕，家裡的孩子又多，常常不夠吃。」「我還記得，每次我和弟弟放學回來，一跨進大門，曾祖母就會把我們叫到旁邊的儲藏室，拉下廂籠，拿出她留給我們兩個的食物，我和弟弟就站在儲藏室，大口大口地吃完……。」

「我還記得，那是蝴蝶形狀的，好大的餅乾……。」

「曾祖母那時已經非常、非常地老了，她有時候會問我們，長大會不會孝順她啊？我們總是搶著說會啊會啊，她就笑一笑，你們都騙我，等你們長大，我都死嘍。」

張雅琍小學時曾祖母過世，「人生最怕的是遺憾。」她說，經歷人間滄桑，自己最害怕的是，受了人家的好，沒有機會還給人家。

現在，她最怕的，就是欠了這麼多人情。

她眼睛直視著我，「是親朋好友、股東們支持我度過風風雨雨，他們說會支持我戰到一兵一卒……，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懷著感恩的心，讓公司賺錢。」

「這間公司是我生出來的。」

「我絕對不會放棄它。」她說。

戰鼓聲聲催——後面的會議，無數的工作，已經在門口等了，我看著張雅琍食不知味的捧著碗吃了幾湯匙，然後將大半碗芋圓放下，倏地站起來轉身投入轟隆隆的戰場中。（回顧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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