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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報人物】院長父親、武俠女兒 陳宇慧筆下奇緣

陳怡杰 2017年09月03日 11:30:00
陳宇慧以「鄭丰」筆名出道武俠小說界10年。(攝影:李昆翰)

陳宇慧以「鄭丰」筆名出道武俠小說界10年。(攝影:李昆翰)

聽到不僅拍照也錄影,她暗自驚了一聲,以「武俠作家」身分出道10年,仍不習慣被拍,「只要鏡頭對來都緊張」,過去每2年規律出1套新作(約50萬字)對外受訪的頻率,明顯沒讓她對外界眼光順服

 

陳宇慧,更多時候「祖父前副總統陳誠」、「前監察院長陳履安獨生女」等背景,總先架構基本認識,從出生到出國,她的前半生正好是陳履安從學校(創辦辭修高中)跨入仕途(教育部長、經濟部長、國防部長)爬升段,隨著赴美留學,父親更受注目的「1996年脫離國民黨參選總統」風波那幾年,她巧合避開媒體最關注陳家時期。

 

10年前她以武俠作品《天觀雙俠》奪得「全球華文新武俠小說大賽首獎出道,又逢父親淡出政壇多年潛心佛法,也許外界現在更認識她的是「武俠作家鄭丰」。

 

回台宣傳1周,這是她接的第6場訪談,家庭出身顯赫,恰沒半點盛氣凌人。

 

1973年陳履安(左)抱著剛出生的陳宇慧。(陳宇慧提供)

 

寫作原點

 

回到「為何而寫」的起點,她說金庸作品看太多遍,翻到沒更多武俠小說可翻,不如自己下場寫看看,這一寫10年,她仍覺東方武俠猶如西方奇幻,塊塊土壤豐沃,一定有再演化出新型態情節的空間,「有人說『武俠黃金時代早過、根本沒人關注』,這太故步自封」,她也收過「金庸已經登峰造極,你們這些武俠後輩宛若跳樑小丑,達不到他的高度不如別寫」等回饋。

 

陳宇慧倒換個想法,「前輩耕耘出土壤,不是要年輕一輩別給我進來寫」,「一直希望更多人寫武俠,激盪更多不同類型作品,別讓武俠停在最輝煌的那一段,然後歸零。」

 

她的談話像學者,溫柔謙讓、和緩有序,「在香港的武俠小說家,一隻手可以數得出來」,2008年辭退投資銀行工作專職寫作,平日生活重心仍是「家庭主婦」,「寫作算額外嗜好」,以「作家」身分看向5個小孩的閱讀字量要求,她希望至少做到「可以看懂金庸書」,「每個孩子不同狀況,女兒老三中文最好,金庸書一翻再翻。」

 

奔忙5個小孩成長,陳宇慧「寫作是額外嗜好」。(攝影:李昆翰)

 

「小孩覺得『媽媽是武俠作家酷不酷』,那要看年齡」,「我覺得沒有小孩崇拜我,只覺得我很煩,一直被逼看媽媽作品」,出道早期,「小孩看不看你的書」問題滋擾她好一陣子。

 

小孩看你的書嗎

 

「2007年開始出書,接受不少訪談,最常被問『小孩喜歡你的書嗎?他們看嗎?』,那時真難回答,答案就是沒看啊」,當年陳宇慧第4個小孩剛出生,奪獎出道作《天觀雙俠》就來自她坐月子時期所寫,「老大2000年出生,當時不滿10歲,一開始我還可依『小孩年紀太小還看不懂』搪塞,但隨著兒子長大,他好像也沒興趣翻(笑)。」

 

陳宇慧武俠作品有玄幻情節,一向筆字雕琢,閱讀重量比金庸厚了些,「2年出1套到2011年《神偷天下》時,我已經不能迴避『兒子不讀我書』問題衝擊」,她決定寫本「小孩也能讀的鄭丰武俠小說」。

 

「宣傳結束籌備第4套作品,決定調整做『少年武俠』,人物少些,情節也單純線性,針對我11歲兒子為讀者假想下筆,即後來2013年《奇峰異石傳》」,但之後《生死谷》與今年《巫王志》她即回復過往,沒特別簡化用字或設定讀者青少年。

 

陳宇慧10周年新作《巫王志》3卷。(奇幻基地提供)

 

《奇峰》也意外幫她打開市場藍海,「如敲門磚,香港很多家長說,自己念3年級的小孩終於看得下我的小說」,現在,她第4個小孩4年級,也讀得進《奇峰》,「但翻其他本,又覺得難啃。」

 

34歲寫到43歲

 

從34歲寫到43歲,陳宇慧鋪陳段落側重點也有變,「前幾套主角情愛部分,在最近幾年作品越來越少」,平時她不接讀者信箱,但臉書粉絲團會親自收訊,正面、負面回饋都聽,「讀者有回饋一定要收,我也是讀者啊。」

 

若有負面回應「為什麼橋段這樣?不合理」,她會試抽離作者身分走回讀者,「那我也同樣感覺嗎?也許書迷講的缺陷是對的」,對她來說,寫書是工作,沒有把書寫好,那是責任,「作者有盲點,尤其當你埋頭寫」,「不能埋怨讀者看不懂,沒有讓人看懂,那是作者問題。」

 

「別埋怨讀者看不懂,那是作者問題。」(攝影:李昆翰)

 

擅長將玄幻元素融入武俠之中,從《靈劍》、《神偷天下》、《奇峰異石傳》等,出道10年新作《巫王志》也添入如《山海經》中的神獸和巫術等玄幻情節,「玄幻武俠」儼然成為「鄭丰小說」特色,對此,她稱沒特別設定,沿整個故事而寫,不做「是我特色就得這樣寫」的預設,仍以關注人物、故事走向為主線,「《靈劍》確實有靈門、咒術等,《生死谷》也有非現實情節,但到《巫王志》才正式邁入『玄幻武俠』大門,寫上巫者、神獸等,商朝就是個奇特朝代。」

 

主婦作家日常

 

寫《神偷天下》時,她曾9個月只寫60頁,「文思枯竭又要一坐下來就寫,太難了」,「有時白天很多靈感、對人物拉了好幾線想在晚上一一寫下,這是最順」,「但更常時候,一坐下心根本沒法進入上段情節,小孩、家事、裝修聯繫一再中斷思考,有時坐一坐,算了今天不寫了。」

 

2007年陳宇慧第4個小孩誕生,隔年辭職專職武俠小說創作(陳宇慧提供)

 

話雖如此,但她規律產文節奏多年未改,「2年寫1套書,扣除行政編輯剩1年,比如7月出版,最慢1月交稿,所以12月就需寫完」,她不壓每天完成什麼,改設長期計畫,如每周寫15頁,(約1萬5千字),「但最差1周1頁都沒寫。」

 

兒子打球、我操場寫作

 

跟日籍作家湊佳苗相像,陪小孩排隊雲霄飛車時,背包反背,筆電放上就開始寫,隊伍排到書也寫完1章;有5個小孩的陳宇慧寫作也是時刻賽跑,雖有請保姆,但小孩放學的補習、打球等,她能盯就盯,「考卷要不要簽?明天考什麼? 5個問一圈,日日重複」,「有時陪兒子打球,操場邊坐著,筆電翻開稿就打上」,沒有太多坐在書桌前「好我現在要開始了」的附庸風雅。

 

有台灣、香港有書迷曾寄武俠試作請她給建議,她有感「寫小說難教學,有時天賦決勝負」,2000年她第一次見到金庸,就教「為什麼小說寫到這麼好看」,「老師只回『當年《明報》邀連載,1周1篇(約千字),就這麼寫出來』,1周1篇每人做得到,但1周1篇高水準,只說明『金庸天賦太高』」,「連載像直播,我一定發生錯誤直接登,後面改不完窘況。」

 

2000年4月,陳宇慧(右)第一次與金庸會面。(陳宇慧提供)

 

9歲讀完金庸所有作品,1年級就知道「令狐沖是誰」,陳宇慧成長時期「武俠小說」跟「撞球」一樣是社會眼光禁止往來物,「幸好父親愛看,從哥哥到我也不排斥」,出道後港媒《明報》讚譽「鄭丰是『女金庸』」,她誠惶誠恐。

 

寫給自己看vs.寫給讀者看

 

「金庸作品能量,人物活進每人心裡,給我啟發龐大幻想空間,其實佔據每人人生絕大數」,她現在再翻,還是可以有「忍不住想一頁再一頁」的衝動,「老師文字有種黏性,很viral。」

 

陳宇慧《上報》專訪(影音:楊采翎)

 

一開始寫第一本書出道時,陳宇慧曾講「本沒打算給人看,像日記,有我自己看得懂的生活密碼投射」,這跟之後拿獎成名,「一寫就必須給讀者看」的心境有點差異。

 

「早期寫《天觀》、《靈劍》時,不知道有機會出版,完全娛樂自己,很多東西在腦子,一段段全寫下,再一批批把情節兜一塊兒,很多內容都是自己生活靈動」,「胡拼亂湊,不知道好不好,有時間就打開檔案潤稿,重複幾次越看越好看,我的標準是『可以吸引把上趟情節忘記的身為讀者的我』,這種寫作狀態很好。」

 

「後來就沒有這種餘裕,不能再寫1段放3年,再看有什麼要加的,不過寫出來的享受感覺還是很有。」

 

能寫就快動

 

幾年前,老公給她看了篇國外媒體文章,報導英、美作家創作高峰常總在某幾年,「比如海明威,經典作品就在40多歲」,本還悠哉創作「有感覺才寫」的她猛然驚醒,「創作蓬勃期無法控制,寫作不是看年紀,能寫就快動,有時候30歲出道好像年輕,但可能已是顛峰期,後續打住不寫。」

 

30歲到40歲,豈非「鄭丰」出道這10年?「對,本來我想小孩上大學後,再慢慢完成夢想,但後來不再有『50歲、60歲再寫』想法,也許那時早寫不出來」,也曾與倪匡對談的她說,「倪匡老師亦稱自己寫作量有額度(quota),縱然產能大,但時間一到也是『沒了我不寫了』,金庸一樣1972年寫完《鹿鼎記》決然收筆。」

 

封筆命題

 

至於自己是否有封筆時間,或達到什麼命題設定就退隱?陳宇慧付之一笑,「目前沒有,仍有動力在跑,但不想再寫的『時間』出現時,那感覺我一定知道。」

 

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陳品佑 影音:楊采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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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鄭丰」為名,陳宇慧10年寫下6套武俠小說逾300萬字。(攝影:陳品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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