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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斯曼

●1956年生

●曾任委內瑞拉計劃部部長（1992年-1993年）

●現職為哈佛大學國際發展中心主任

7月23日，國際貨幣基金會（IMF）西半球主管沃納（Alejandro Werner）表示，IMF預計2018年底委內瑞拉通貨膨脹率將達到100萬%。4月時，IMF提到2018年底委內瑞拉國內生產總值（GDP）將比2013年水準低45%。這些數字令人難以置信。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又是如何發生的？

科學擅長回答「如何」甚於「為什麼」。引力解釋了天體如何彼此吸引在一定距離上，但無法告訴我們為什麼。這是一個形而上學問題。生物學可以解釋，當我們攝入的卡路里大於消耗時，體重就會增加。但這不能解釋為什麼我經常會這樣。透過認識驅動結果的機制，我們可以制定中止、預防、鼓勵、克服它們的策略。如果我減少卡路里攝取、加強鍛煉，應該就能減輕體重。

但認識「如何」的問題常常讓「為什麼」的問題變得更神秘。這麼多人超重，都是因為缺少知識、性格缺陷、成癮，或導致饑餓、吃飽過程出問題嗎？

正確的政策降低危機衝擊

諾貝經濟學獎得主撒姆爾森（Paul Samuelson）曾經讚美總體經濟學將「戰前的恐龍變成了戰後的蜥蜴」。發現大型經濟波動發生的機制讓我們明白如何用財政、貨幣政策減少乃至預防大蕭條這樣的危機。1928～1933年大蕭條期間，美國經濟萎縮28.9%。

經濟學家因為2008年後的大衰退而飽受批評，但由於迅速採取基於總體經濟理論的財政、貨幣行動，美國GDP僅縮減3.1%。

在歐洲，儘管危機爆發時一些歐盟南部和東部成員國存在巨大的外部赤字，還受到了歐元的制約，但愛爾蘭、義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受創最嚴重的國家，GDP降幅低於10%。在這裡，激進的——有時會引起爭議——政策行動，特別是歐洲央行的行動，幫助歐洲經受了全球金融體系幾乎崩潰的考驗。

那麼，委內瑞拉是如何讓GDP萎縮幅度超過大蕭條、西班牙內戰（GDP縮減29%）甚至最近的希臘危機（經濟萎縮26.9%）的呢？又是如何在經濟萎縮的同時，產生與1923年的德國、2008～2009年的辛巴威相提並論的惡性通膨情況呢？

過度舉債讓經濟陷入衰退

答案出乎意料地直接、眾所皆知。委內瑞拉政府利用於2004年開始的石油促使的經濟繁榮時期，令社會失能、加強國家對生產和市場的控制，同時在國際市場上大量舉債。儘管國家控制不利於生產，但委內瑞拉政府可透過進口補貼抵消大眾所面對的後果，而這進一步削弱了國內生產。

2013年，委內瑞拉政府的過度舉債，導致無法進入國際資本市場進而讓經濟陷入衰退。2014年，石油價格暴跌，委內瑞拉無法維持之前的進口水準、引發更深度的崩潰。顯然，此時政府必須改變方針。

儘管委內瑞拉總統馬杜洛（Nicolás Maduro）政府的一些成員敦促採取更加市場友好的政策、爭取國際金融支持。但是馬杜洛政府選擇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加強了對經濟自由控制。

印鈔引來惡性通膨

2015年，很顯然大崩盤已經快成形——甚至 一場饑荒正在醞釀。委內瑞拉政府沒有採取任何防範措施。人道主義援助被拒之門外。隨著進口、產出和稅收收入的崩潰，政府選擇了印鈔票來覆蓋財政赤字，這引發了惡性通膨。

但是，儘管為何委內瑞拉會崩潰的問題非常清楚，也在事前被預測到。但是，為什麼在顯而易見的現成替代方案的情況下，政府還要選擇顯而易見的災難性行動，造成如此高昂的人道代價？

有三種可能：無知、故意和戰略互動。我們先說最後一個。在一篇1991年的論文中，艾倫·德拉岑（Allan Drazen）、阿爾貝托·阿萊西納（Alberto Alesina）指出，經濟穩定可能因為兩個互相競爭的組織陷入消耗戰而被推遲；它們都知道必須做出調整，但都想讓對方承擔成本。

經濟穩定被推遲，他們就可以向對方傳遞願意抵擋痛苦的意願。這一過程會一直持續到一方做出讓步，承擔調整的成本以實現穩定的收益為止。但像委內瑞拉這樣的極權機制——以及面對要求改革的古巴——我們很難看到誰和誰一起陷入了消耗戰陷阱。

內閣成員沒人懂經濟

無知的解釋力較弱。儘管委內瑞拉政府沒有一位擁有經濟學學位的內閣成員，馬杜洛連高中都沒有讀完；但很多曾經的查維茲主義者都在論證政策應該朝更加明智的方向轉變。如果政府無知的話，它的無知也是有意為之。

於是就只剩下了故意。政府選擇這麼做，是因為它覺得這麼做比其他做法更好。但你很難想像還有什麼做法會給數百萬人帶來更壞的結果。我們缺少什麼？

擺脫危機的唯一辦法是重新給社會賦能，讓它有能力組織基於市場的生產以滿足人民的需要。但這對體制來說是一個詛咒。在重新賦能、讓公民繼續挨餓之間，體制選擇了後者，並透過腐敗手段根據需要收買追隨者。儘管大崩盤將削弱體制；但社會將以更快的速度削弱，這有利於當前政府繼續掌權。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Venality of Evil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