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新作《日子》入選第70屆柏林影展主競賽單元，是本屆主競賽單元唯一的華語電影，也是睽違15年再度有台灣電影角逐金獅獎。蔡明亮今日帶著片中的兩位演員：與他長期合作的李康生，以及他在曼谷街頭發掘的寮國素人演員亞儂弘尚希（Anong Houngheuangsy），一同出席柏林影展記者會。

談到《日子》的起源，跟李康生近年生的怪病有關。蔡明亮表示，李康生真的生病太久了，他乾脆請了一個攝影師來拍他，因為那是「一個不可能再現的一個狀態」，後來，他也開始拍偶然結識的亞儂弘尚希，「有一天，突然就覺得可以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這就是《日子》最早的構想，在拍的時候是沒有構想的」，蔡明亮坦言，當初在拍的時候其實沒有想著要創作，「只想著要過日子而已，所以片名就叫《日子》。」

問到自己怎麼定位《日子》？蔡明亮表示，他拍過一個作品叫《那日下午》，內容是他跟李康生兩個人坐在廢墟裡面聊天，他覺得很像劇情片，拿去報名金馬獎，結果踢到鐵板，去年他拍了一個作品《你的臉》，不太知道這是什麼，當作紀錄片去報名金馬獎，結果拿了兩個獎，「我覺得這個時代非常有意思，電影越來越沒有界線了，我自己覺得《日子》是有點像紀錄片的劇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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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到拍《日子》最辛苦的部份，李康生坦言：「我覺得拍蔡導的戲都很辛苦。」他說，那時候他在生病，而一般人通常都不希望在最醜、最狼狽的時候被拍到，他開玩笑道：「而且我是影帝，有『偶包』（偶像包袱）。」因此，他會猶豫要不要「演」出健康的模樣，或是就維持生病的狀態。

蔡明亮表示，李康生的病到底什麼時候好，他其實無所謂，「不好你還是我的男主角」，但是李康生只要一到鏡頭前，就一定會裝出沒有生病的樣子，他不喜歡這樣，「我喜歡他看起來真的生病，因為生病不能演的。」蔡明亮認為，李康生在電影史上可能是一個很奇特的演員，因為他是用生命、自己的肉身來做長期的表演，「我很開心我有這樣的演員。」

《日子》裡的新面孔亞儂弘尚希1992年出生於寮國南部的農人家庭，高中畢業之後就來到泰國曼谷工作，為了不被雇主剝削，他選擇成為非法移工。某天他在美食廣場賣麵的時候，被蔡明亮看到，兩人成為透過網路聯絡的朋友，後來受邀成為《日子》裡的演員。剛開始拍攝的時候，亞儂弘尚希甚至不知道蔡明亮是一位知名導演。

身為表演方面的前輩，李康生在演出過程是否有給亞儂弘尚希什麼指點？他說：「其實我覺得我們拍的就是日子、平常的生活，所以也不需要太多的演技，只要表現自然就可以了，所以跟他搭戲是很放鬆的，就是放輕鬆各自演。」

問到之後還想不想繼續當演員？亞儂弘尚希說：「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再繼續當演員，因為這是我的夢想，我在高中的時候曾經夢想過有一天我會變成演員，不過我來自寮國一個非常貧窮的家庭，所以這個一直只是夢想。」他表示，《日子》是他的第一部電影，想再吸收各式各樣的經驗，希望大家多多給他機會。

蔡明亮和李康生相識近三十年，問到覺得彼此這些年來有什麼轉變，李康生說：「他的轉變是越來越自在吧。」他說，蔡明亮可以用五六個工作人員就拍一個戲，也可以用很少的錢拍一個戲。李康生苦笑道：「但是苦的是我，我接別人的戲（收入）都是他的好幾倍，所以我現在是在報恩狀態。」

蔡明亮則笑道：「轉變就是他比較老了。」他坦言，其實很難說清楚李康生有什麼轉變，因為轉變是一點一滴的，而這些在他的銀幕上都可以看到。「我覺得我在人生最開心的一件事，就是可以一直這樣拍一個人，拍到他老，而且還可以在他生病的時候去拍他狼狽的樣子。」

蔡明亮表示，他非常開心到今天他還跟李康生站在一起，他們從1991年開始合作，1992年第一部電影《青少年哪吒》就去了柏林影展，那一年還有李安的《喜宴》入選主競賽單元，最後拿下金獅獎，「隔了快三十年了，我們還站在一起，他還是我的男主角，而且我越來越不用導他，他自己會給我東西。」

蔡明亮談到，他在三十年前遇到李康生之後，鏡頭就沒有離開過他，「但是我的鏡頭現在又多了一個年輕的（亞儂弘尚希），可是我已經很老了，我希望餘生可以多拍他一些，把他慢慢帶到一個境界去，讓他真的看到這個世界是很多姿多彩、很寬大的。」他很開心能夠帶這兩個人去柏林影展：「有沒有得獎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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