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濠仲專欄:紐約槍聲四起 該不該召喚「朱利安尼」

李濠仲 2022年04月14日 07:00:00
這次地鐵槍擊,有人指這是對亞當斯清理遊民政策的反彈,或者,如此犯罪將促使亞當斯加速仿照當年的朱利安尼整頓紐約。(美聯社)

這次地鐵槍擊,有人指這是對亞當斯清理遊民政策的反彈,或者,如此犯罪將促使亞當斯加速仿照當年的朱利安尼整頓紐約。(美聯社)

12日紐約市經歷驚魂的一天,一名男子在行經布魯克林區的擁擠地鐵車廂內引爆煙霧彈,再趁亂開槍,造成10餘人中彈、20多人受傷(隔日已遭逮捕)。曾遭恐攻的城市光天化日槍聲大作,震驚全美,一度轉移了當地媒體對烏克蘭戰事的關注。今年至今,紐約整體犯罪率竟比去年同期上升了60%,且重罪率比例不低,因而不久前已有人在呼喚「朱利安尼」(成功降低紐約犯罪率的前市長),但這座城市基於複雜的心理,卻有為數不少紐約客對這種期盼嗤之以鼻。

 

對一個人口密集、人種複雜,又是金融、娛樂重鎮的大都會來說,治安要好確實是種奢求。40年前的紐約,曾每天發生1798起重罪(紐約市人口740萬),等於每小時有75起犯罪,尤其偷車、入室行竊之囂張,當時沒有被搶過的簡直不能說自己是紐約人。蝙蝠俠漫畫裡那個集暴力、犯罪、毒品於一身的萬惡之都高譚市(Gotham)就是以當時的紐約為藍本。

 

40年前的紐約,曾每天發生1798起重罪,平均每小時發生75起。(美聯社)

 

直到20世紀90年代末,前市長朱利安尼和紐約市警察局長布拉頓合作,把犯罪心理學中的「破窗效應」推廣到警政實務,紐約才從此變得「有禮有節又和平」。但之後,卻有紐約人像《The Only Living Boy in New York》裡一段對白那樣感嘆:「1976年的紐約也許充斥毒品、犯罪和暴力,但對照今天的紐約,它已失去了靈魂,連費城都比它有活力。」

 

這句對白確實說出不少紐約客心裡話,畢竟紐約最為光輝的歲月就是在那時刻打造的。無論阿波羅劇院、百老匯、時代廣場,現身的都是真正的超級巨星,運氣好,走在路上還會撞見馬龍白蘭度,不夜城之名也是那個時候被冠上,整座城市星光熠熠,尤其引領流行風騷,全世界各領域都有人前來朝聖它的浮華。怪就怪在整座城市既髒亂又讓人不安,卻能同時給人作夢的能力,就算口袋沒錢,住在到處蟑螂亂爬的破爛公寓也無所謂,因為反正誰都可以趁著中午休息時間浸淫在現代藝術博物館裡,最酷的是,這裡一切都有可能發生。直到2021年《大紅狗克里弗》上映,劇本仍不忘安插這樣的橋段:

 

小女孩:「我真的可以牽這隻怪異的大紅狗到街上嗎?」

 

男子:「當然,這裡是紐約。」

 

如今,仍有為數不少人沉湎於紐約高雅、粗俗文化同時蓬勃發展的美好年代,遙憶一座座歌劇院、博物館、音樂廳就地蓋起的成就,自豪於Disco、嘻哈、霹靂舞和Rapping的唯我獨尊,那時的紐約既時髦又堅韌,今天發生地鐵槍擊案的布魯克林區,更是匯集眾多藝術家的神聖殿堂,並不斷向外傳銷它桀驁不馴的藝文精神,在那麼黑暗的時代有那麼豐沛的產出,這種矛盾曾讓一代的紐約人認為一個沒有賣淫、成人娛樂、毒品和其他黑暗面的紐約,無疑是一個失去原有活力和意義的城市。紐約就是這麼極端和偏執。

 

直到朱利安尼出現,應該是長期與犯罪共枕的不耐終於來到臨界點,讓他掌握大刀闊斧改革治安的契機,在他治理下,紐約史無前例進入一段「消毒時代」,10年下來,果然改頭換面有成。不過,這也表示原本狂放不羈的紐約,也被拉入了同樣的框架,開始以同於其他城市的犯罪率、市容、街景、貧窮指數等等標準評判自我,直到榮膺全美最安全城市殊榮,彷彿模範生的一刻,反而又有人開始懷念那骯髒、暴力、墮落,卻充滿創造力的紐約。

 

前市長朱利安尼把犯罪心理學中的「破窗效應」推廣到警政實務,紐約治安才大幅改善。(美聯社)

 

前段時間,時不時就被拿來和朱利安尼(不同政黨)對照的新任市長亞當斯為實踐政見,打算整頓遊民露宿街頭的現象,於是有媒體以「回到朱利安尼時代」為題寫下相關新聞,但這不是恭維,而是帶有貶抑味道,因為那同時代表了紐約必然又將進入一套標準化城市的度量,支持他的人當然會說,城市看起來乾乾淨淨不好嗎?安全、整潔的城市沒有人不愛,問題就在「有了秩序卻失去靈魂」,對紐約客來說,也不能說沒有切膚之痛。

 

這次地鐵槍擊,有人指這可能是對亞當斯清理遊民政策的反彈,或者,如此犯罪將促使亞當斯加速仿照當年的朱利安尼整頓紐約。無論如何,不管過去還是現在,紐約就是這麼難搞,畢竟這座都市傳說之一就是──每三個紐約人,就會有四種意見。

 

※作者為《上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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