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塞莫魯
●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
1月6日,川普的支持者衝擊國會大廈可以視為美國歷史的轉捩點。這場由總統本人煽動的叛亂引發了未來子孫後代將繼承何種政治體制的深層次疑問。
有兩種說法試圖解釋此次本已動盪不安的美國總統權力過渡最低點。第1種認為,國會大廈叛亂是美國制度的唯一一次失敗,這意味著解決方案是要壓制右翼極端人士、社交媒體宣傳及其主流的幕後操縱者。
但儘管早該採取這樣的措施,但上述說法卻未能體現國會大廈襲擊在何種程度上是川普總統任期的直接結果,亦或在何種程度上來源於導致川普崛起的經濟困難和社會不滿。除導致美國令人驚訝的兩極分化外,川普的唯一一屆總統任期也從根本上破壞了美國制度,同時破壞了民主政體運行順暢所需要的政治規範。
第2種主流說法影響更為廣泛。它稱頌某些共和黨人——如喬治亞洲投票體系執行經理斯特林(Gabriel Sterling),勇敢反抗川普的胡言亂語及其企圖推翻大選。這種說法認為,由於美國體制具備基本實力,所以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政變的失敗不可避免。但在過去4年的絕大部分時間,這種神奇的制度適應能力似乎明顯並不存在。即使在其自身遭到攻擊後,絕大多數議會共和黨人依然很高興——或者至少願意——繼續贊同威脅共和國未來的總統議程。
同樣,儘管不少人讚揚司法機構保持了獨立性,但法院在阻止川普的非法政令方面僅僅取得了部分效果。川普家族經常性地將政府和私人企業混為一談,單單是這種裙帶關係和腐敗就仍有待於充分調查或瞭解其規模。共和黨輕描淡寫地漠視川普企圖扣留4億美元軍事援助,以迫使烏克蘭對拜登及其子展開調查的企圖。
共和黨人同樣在川普因參與彈劾作證而解雇其駐歐盟大使桑德蘭(Gordon D. Sondland)和上校溫德曼(Lt. Col. Alexander S Vindman)時選擇了保持沉默。他們也沒有反對情報機構總督察阿特金森(Michael K. Atkinson)被解雇。到川普任期行將結束時,美國機構不僅未能阻止因履行職權義務而解雇總督察,其自身反倒瀕臨崩潰了。
許多美國機構不太可能再經受4年川普執政的考驗,尤其因為它們從一開始就不是特別強勢。在川普上任前,國會兩極分化已經影響了政治效率,而行政部門相對於立法和司法部門而言已經表現得越來越強勢。
可以肯定,美國憲法制定者希望建立強勢的聯邦政府。由於不完全信任同胞的判斷,他們從那時起就將幾項非民主因素寫進了制度,尤其是設計了比例嚴重失衡的投票體系(尤其是參議院)和選舉團制度。但當今時代上述特色造成了很多問題,因為永遠只有公民社會和投票箱才能真正抵禦像川普這樣的政客。
因此,慶倖於美國體制在川普所製造的1月6日災難中倖存下來將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為把更好的制度留給子孫後代,我們必須承認現有制度的弱點並開始重建。這絕非一項容易完成的任務。沒有哪個社會曾設計出一套萬無一失的辦法,能確保遏制政治兩極化不斷加深的勢頭。怎樣才能說服數千萬川普支持者他們的偶像一直在操縱他們並對其不斷撒謊?
出發點之一是要解決許多(儘管並非全部)川普支持者所體驗到的經濟上的困苦。可以採取很多措施來增加沒有大學學歷者的收入。除提高最低工資外,美國需要制定一項新的增長戰略,為所有不同技術層次的勞動者提供好的工作。當然,即便如此,不斷變化的社會和文化動態仍會引發許多群體的關注。
除個人政策措施外,我們還需要針對機構的優劣勢進行重新評估。而且即使就該採取哪些措施達成廣泛共識,某些機構也很難推行改革。也有些機構相對容易修復。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更好的獨立監督制度。絕不能允許下一個川普式的人物解雇司法部長,只因為他恪盡職守。而總統家族也不應在其擔任公職期間有任何利潤收穫。
對公務員專業化提出更高要求也很重要,我們可以通過限制政治任命和解雇範圍來部分實現這一目標。對於管轄範圍明確的專業機構(如環保署或美國宇航局),每一屆新政府在各個層級上指派一干親信沒有任何必要。
從根本上說,美國聯邦機構所存在的公共信任問題是需要通過提高透明度來解決的。誠然,政府審議和決策透明度過高可能導致政客和公務員開始迎合選民的喜好。但今天聯邦政府的首要任務必須是在經過數十年不斷擴大的裂痕後,重新贏得公眾的信任。一個不錯的出發點是將企業遊說與政客之間的關係更多地公諸於眾。
最後但卻同樣重要的是,選舉團制度改革必須提上議程。儘管當前政治環境下,似乎不太可能通過新的憲法修正案,但諸如全國普選州際契約這樣的提案或許會為兩黨改革開闢道路,這樣做可以加大下一位美國民粹主義者在少數不滿選民支持下奪取權力的難度。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