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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斯科

●智利前財政部長

●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任教

在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926年的小說《太陽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中，有個角色被問道他是如何破產的。「兩天」，他回答，「開始過程相對緩慢，之後突然就垮掉了。」

這是對委內瑞拉經濟崩潰的最佳形容。委內瑞拉前總統查維茲（Hugo Chávez）執政時，恰巧是委內瑞拉經濟疲弱，隨後導致國內收入停滯之際，而他卻大行寅吃卯糧、借債消費之道。而查維茲、與繼任者馬杜洛（Nicolás Maduro）卻更盡一切力量借錢，直到2013年民間借貸者拒絕再借錢給委內瑞拉。

87％民眾活在貧困中　成千上萬人被迫出逃

過去數年來，委內瑞拉經濟衰退速度已經令人震驚。現在印刷機已經成了唯一可靠的融資工具，國際貨幣基金會（IMF）預測，2018年通貨膨脹率為100萬％；國內生產總值（GDP）萎縮程度讓經濟大蕭條、西班牙內戰、希臘危機都相形見絀；87％的委內瑞拉民眾生活在貧困之中；成百上千萬人已經離開了自己的祖國。

「先是緩慢的，之後突然垮掉」或許也能用來形容委內瑞拉政權最終消亡情況。儘管委內瑞拉或外國人無法確定馬杜洛下台方式，但越來越明確的是他終將難逃垮台厄運。

馬杜洛繼續掌權的一個原因是人們無法確定馬杜洛垮台後將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責備那些相信國王和獨裁者最喜歡的格言——在我之後，洪水氾濫（après moi, le déluge）——受到驚嚇的中產階級民眾。然而，對後馬杜洛時代委內瑞拉願景的設想正開始浮出水面，而這應當會加速馬杜洛政權垮台速度。

最重要的是，馬杜洛之後的委內瑞拉應當更民主。這個因民主選舉的產生的民粹政權近年來已經蛻變成為專制主義教科書。委內瑞拉政府機關，從最高法院到全國選舉委員會再到央行，不再擁有任何自主權。反對派占2/3多數的國民議會（一院制議會）所掌握的絕大多數權利已經被剝奪。馬杜洛所贏得的5月總統大選不過是一場鬧劇，全世界許多民主國家都明白的指出這一點。

457家國企都是空殼　亟需重大政經改革

為保障委內瑞拉民眾的自由，這個國家在經濟和政治領域都做出重大改變。現在不一定非得是信奉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理論的芝加哥大學畢業生，才能認知到委內瑞拉的生產崩潰在很大程度上得歸咎於一個阻斷生產的侵略性極強的政府。馬杜洛似乎執意想要在某種程度上實踐美國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的格言：「凡是會動的東西就要徵稅。如果還能繼續動，那就監管。如果不動了，那就國有化。」

委內瑞拉政府目前擁有457家公司，其中不少幾乎是空殼。委內瑞拉政府皇冠上的明珠、石油業龍頭委內瑞拉石油公司（PDVSA）其產量現在僅相當於1998年的1/3，當時查維茲剛剛當選。

恢復產權、改革控制、監管網路將是一項極其龐大法律與政治任務，這項任務更類似於東歐和前蘇聯的轉型，而不是南美洲之前進行的以穩定為目的的改革。但南美洲地區1980、1990年代的一個教訓似乎值得記取：私有化必須伴隨著真正的競爭。否則可能導致經濟停滯（壟斷有可能在賺取豐厚利潤的同時扼殺創新）、政治反彈（目睹這一幕的選民會很快陷入到沮喪之中）。

同樣的，許多後共產主義經濟體標誌性的裙帶資本主義必須避免。如果負責將資產歸還私有的管理者們最終將這些資產據為己有，那麼改革不過是用一個腐敗菁英，取代了另一個腐敗菁英，而非將權力還給民眾。

後馬杜洛時代　需要更精簡、強大的政府

後馬杜洛時代委內瑞拉領導人的另一個重要任務，是確保政府完成本該完成的職能。據統計，委內瑞拉政府擁有近300萬名員工，以及超過4200家機構，但政府卻無法完成最基本的任務，例如提供教育、醫療和安全保障。

以醫療為例：公立醫院和診所正搖搖欲墜，而且基本上沒有藥品（藥品進口僅為2012年的1/3）。一項調查發現79%的醫療設施甚至沒有自來水。上述危險條件已經導致某些長期蟄伏的疾病，如瘧疾、白喉、麻疹和肺結核重新爆發 。

我們再來看安全問題，委內瑞拉的防衛幾乎崩潰，導致該國幾乎已經淪為失敗國家。大片領土無法無天到——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軍方——警方都不敢進入。大型城市中心的謀殺率激增，從而致使委內瑞拉登上世界兇殺榜的榜首，僅次於薩爾瓦多、宏都拉斯，但與巴西、哥倫比亞和墨西哥相比則遙遙領先。

委內瑞拉需要一個規模更小、更精簡但卻更強大的政府，集中精力在政府職能無可替代的領域。用什麼來支撐這場必須的意義深遠的改革？用什麼來支撐不可或缺的經濟復甦？

減債、外援雙管齊下　委國人才有希望

委內瑞拉負債嚴重過度（其國外公共債務占出口的比重高於世界銀行統計報告中的其他國家），並已經用盡了外匯儲備。結果導致人均進口總額僅為2012年的15%，因而不僅造成糧食和藥品短缺，還導致讓該國卡車、機械重新運轉所必須的零備件嚴重缺乏。

一項能令委內瑞拉進出口基本恢復正常的計畫至少需包括3大部分。首先，國際社會應當坦率承認大規模債務減免必要性，而不是像在希臘所做的那樣，把債務減免延宕數年。第二，國際貨幣基金會（IMF）將不得不借助一項雷同於與阿根廷簽署近期計畫，以確保緊急收支平衡。第三，計畫必須包含委內瑞拉專家估計約200億美元補助款，以滿足緊急人道主義需求的同時，避免犯下阿根廷在債務減免後讓外債過快累積的錯誤。

委內瑞拉政府一直在向本國民眾發動戰爭。世界至少應當慷慨地支持受害者。這樣做有助於防止國家全面失敗，進而最大限度地控制人道主義危機、大規模難民出走——更不要說猖獗毒品販運和洗錢——對區域和全球穩定所造成的影響。

委內瑞拉朝向民主和市場經濟發展的過渡期充斥著危險、陷阱，並需要作出很多犧牲。新委內瑞拉領導人應當有所認知，並效仿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做出「…辛勞、眼淚和汗水」的承諾。透過這樣的共同努力才能創造新的、更好的未來。委內瑞拉民眾早晚能夠看到再次升起的太陽。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Planning for Post-Maduro Venezuela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