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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伊迪

 

●法國巴黎政治大學國際關係學教授

●法國前總理顧問

想要了解阿爾及利亞（Algeria）為何發生大規模抗議，知道下面這件事將有所幫助。

阿爾及利亞即將下台的總統包特夫里卡（Abdelaziz Bouteflika）擔任總統已20年，他擔任外交部長的時候，更可回溯到1963年美國前總統甘迺迪（John F. Kennedy）遇刺那一年。

阿爾及利亞現任參謀長約80歲，現任代理總統77歲，這是個老年政權，統治的國家卻由世上最年輕的人口組成。

對人民的蔑視

阿爾及利亞在老人政治（gerontocracy）下發展不良。

在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的最新報告中，阿爾及利亞歸類在「不自由（Not Free）」的分類中，而其他鄰國摩洛哥、馬利（Mali）及尼日（Niger）都是「部分自由（Partly Free）」，報告中認為突尼西亞（Tunisia）現在是「自由（Free）」。

阿爾及利亞政權的錯誤在於，在包特夫里卡6年前因中風而健康堪憂後，還認為可以讓他繼續第5個任期，而不會有任何人注意或在乎這件事。

現在抗議發生，源自於阿爾及利亞人感到深深受辱。

1962年獨立後，阿爾及利亞的統治者往往將國民當成僕人，而不是主人。但是在2019年年初，該政權對國民表現的輕蔑（disdain）特別明顯，因為包特夫里卡無法登台，也無法演講，領導人物只能對包特夫里卡的照片鞠躬，藉此表示公開支持包特夫里卡競選。

這種假貨也許在北韓還行得通，但在阿爾及利亞，人們能上網，能收看國際電視頻道，他們看到的時候，便知曉這是一齣鬧劇（a farce）。

經濟表現不佳

除了缺少多元主義（pluralism）及民主之外，阿爾及利亞經濟表現不佳也是原因之一。

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經商難易度指數（Ease of Doing Business）」中，阿爾及利亞在190個國家中排157名，鄰國摩洛哥排60名。兩國差異幾乎全都肇因於：阿爾及利亞過時的「租金國家（rentier-state）」發展模式。

該國政府一心想在經濟上施加緊箍咒，阿爾及利亞仍是少數未參與國際貿易組織的國家。　

因此，阿爾及利亞的國家收入幾乎全靠占出口90%的原油及天然氣。

獨立後60年，政府依然未能踏出重要的一步，讓經濟更多樣化，創造油氣工業之外的工作機會一直都只是亡羊補牢。這是租金國家的本質，租金國家必須要壟斷生產方法與財富創造，以便控制國民。

至今，該政權依然透過分配資源給國民，防止強勢私部門出現，以免出現來自內部的挑戰。

阿爾及利亞並非民主國家，經濟表現很差，這些症狀都來自同一弊端。

政治經濟的層層網絡

阿爾及利亞政權在90年代嘗試經濟自由化，事後變成空歡喜一場，只對幾個依賴公開招標的進口商與承包商有利。

這些政權客戶是抗議者的首要目標。經濟機會只開放給有政治關係的人，除此之外，國家系統更是貪腐猖獗。國際透明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的「貪腐印象指數（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中，阿爾及利亞在180國中排105名，遠遠落後摩洛哥與突尼西亞，而且這兩國也不是什麼優良國家的典範。　

要說阿爾及利亞政權做對了什麼事，那就是提供多數國民教育。但是教育品質低落，在國際學生評量計畫（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 PISA）的全球排名中，阿爾及利亞幾乎各方面都墊底。

自獨立以來，阿爾及利亞政權將傳統的「阿拉伯世襲制（Arabic patrimonialism）」與「俄羅斯式寡頭政治（Russian-style oligarchy）」混合，總統親信、國安機構、靠租金國家存活的忠誠客戶掌握了權力。

該體制在2010到2011年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中逃過一劫，可能是因為阿爾及利亞內戰的傷痕仍在，內戰在1991到2002年間奪走20萬條性命，這對人民依然是極大的傷痛。

至今依舊如此，也許就能解釋為何抗議者都採取和平行動。　

成立的過渡政府

雖然包特夫里卡已經下台，這個政權還是藏在憲政形式主義的背後，抗議者顯然不認為憲政合法。

阿爾及利亞人民要求新的政治機構，以及有序的轉型，防止保守勢力趁著這段空窗期重新奪權。他們也很小心，不想引起防衛武力的反擊。這次運動本質上是和平的，這也許是它最強大的資產。

雖然前政權計畫在7月4日舉行總統大選，選舉遭到持續的抗議行動與威脅抵制，很多市長已經表明，他們不會開放市內的投票所，此舉將能強迫政府接受政治轉型是唯一可行選項。

要是如此，選舉就會取消，接著由3到4名成員成立總統委員會（Presidential Council），由委員會指派過渡政府（transitional government），並採取合法措施組織政權移交，軍方則擔任保證人。

但先決條件是選舉要先延期，以及軍方的支持。

組織民主力量

情勢已明，真正的政權轉移無法在幾個月內倉促完成。租金國家超過60年的獨裁後，需要時間讓民主力量組織起來，並凝聚共同目標。

這個目標應該是讓阿爾及利亞公民社會中有能力的成員接管該國行政，武裝力量要保持中立。

除此之外，所有的選項都能討論。這個政權即將下台，也依然值得懷疑，但是走在阿爾及利亞的街上讓人感到希望滿滿。

（翻譯：陳毅澂，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Algeria’s Moment of Truth》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